花有财连忙抬头向屋顶看去,可看来看去,什么也没有,他马上意识到上当了,猛的看向院门口,果然,他那大忽悠女儿已经快跑到门口了,嘴里还叫着:
“阿爹,我去私塾,看看花荣偷懒了没有!”
花荞没骗人,她还真是去私塾了,不过找的不是花荣,而是呼延锦。
昨夜回私塾,呼延锦就把巧遇皇太孙的事,告诉了吴先生,吴先生皱眉说:“还是离他远点好,你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只有砍头的份。大丈夫虽不惧死,大业未成,怎可轻死?”
呼延锦笑道:“我父亲姓吾,是从我才复了祖上呼延的姓,哪有恁容易暴露?若我能留在皇太孙身边,岂不是更容易助我们成事?”
祖上呼延灼年老时定居海盐,为了免遭奸臣迫害,把子孙姓氏都改姓了“吾”,所以在呼延灼以后,才鲜听到有呼延灼一脉后人的名号。
后来父亲陪同逃亡,当时为了混在人群中好出城,父亲让奶娘抱着襁褓中的锦儿,跟在他身边扮一家三口。
也好在将锦儿带出来,吾将军留在家中的妻妾、母亲,一家十几口人,全都死在灭门的刀光剑影之下。
为了保儿子安全,吾将军才将儿子恢复了祖姓,复姓呼延,唤作“呼延锦”。
吴先生来回踱了几步,展眉道:“也好,你自己谨慎行事,切勿露了端倪。以后,你就是我乡下养大的孤儿,我的入室弟子。你手上的事,会另派人去做,我这就写信告知穹窿山。”
今早,吴先生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呼延锦正拿着把刻刀,雕一块木头,见花荞进来,赶紧把手里的木头和刻刀,都藏了起来。
“呼延大哥!案发现场有了!”花荞虽不能跑,可她快步走也和小跑差不多,到了私塾已经是一头细汗。
呼延锦也不催她,给她到了一杯茶水。
“昨天我们找到的黑色小颗粒,叫做硫化汞,是硫磺和水银合化而成。加热之后,它还会变回去。郭姑娘房间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一定是地上曾经洒有水银!”
“既是在郭府里行凶,郭承事郎一定逃不了干系,而且,郭府上下,一定会有人证。你先回家,我这就去县衙告知皇太孙,看看下一步如何进行。”
既然要想办法留在皇太孙身边,呼延锦自然不遗余力。
花荞回了家,见阿爹气呼呼的坐在院子里,便觍着脸过去讨好道:“阿爹,花荣……在私塾里没偷懒,您放心。”
“我不放心的是你!”
“我挺好的啊,就是……没吃早饭,有点饿……阿爹,我去看看我娘的青团还有没有。阿娘……阿娘……”
看着女儿一溜烟跑厨房去了,花有财摇摇头,再熬几年,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算喽!
吃完了青团,花荞见躲不过去,正想组织一下语言,把昨晚的事告诉阿爹,就听院门外有人叫:“花仵作!花仵作!”
花有财也顾不上再问花荞,急急忙忙跑去开院门,他听出来了,那是廖书吏在叫他。
“有急事?今天不是不点卯吗?”花有财一边开门,一边问。这时候廖书吏来,十有八九是有命案了,唉,这年头还真是不太平。
“皇太孙突然说,要亲自审前天那个荒山无名尸的案子……嗨,您说案子不是挂起来了吗?皇太孙怎么就知道了?会不会是苦主寻来了?整个县衙都鸡飞狗跳的……”廖书吏还在唠叨,花有财反手关上门一推廖书吏说:“走吧。”
“走?……哦,还要叫上你家大姑娘花荞。”廖书吏忙说。差点忘记了,别又挨多跑一趟。
花有财脑袋都大了一圈,疑惑的问道:“叫她干嘛?她又不是衙门的人,都是跟着去看热闹的。她知道的,我都知道,有什么问我就行了。”
“许是……你大姑娘是发现尸体的报案人吧……县太爷说叫就得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廖书吏说完便扯着脖子朝里喊:“花荞!”
“别喊,别喊!大姑娘闺名是给你这么喊的吗?行,你等等,我进去叫她。”花有财一手板拍在廖书吏后脑勺上,转身进了院子。他又想,还是把工具箱拿上,说不定这就要用上了。
“我发现的那具男尸案要重审?”花荞高兴的问,看来自己眼光不错,皇太孙的办事效率真高!她已经忘了,昨晚是人家皇太孙威胁要打呼延锦板子,才把案情逼供出来的。
“是不是和你有关?”花有财走了两步停下来问。他严重怀疑闺女瞒着他做了什么。
花荞眨眨眼笑道:
“兴许吧……反正爹教过我,做人要诚实!”
第29章 坐公堂皇太孙审案
三人到了县衙门口,花荞看见徐三哥也来了,忙高兴的和他打招呼:“徐三哥,那具尸体要重审了!”
她压低了声音又说:“长生药店的水银账也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发现了其他的线索,这次全靠你找来的朋友帮了大忙。”
我找了什么朋友?卖豆粉馍的老黄头?
徐之锦正想问问什么情况,花荞见花有财在前面朝她招手,只好和徐之锦摆摆手,朝阿爹快步走去。
徐之锦今天一大早得了衙门通知,说要上堂作证,他就猜是花荞找到了什么证据。他这两天被关在家里,什么书看不进,满脑子净想着案子的事。
还有半年才乡试,都怪父亲和大哥,说什么“外来和尚会念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定要他们去扬州的私塾里备考。
昨天皇太孙到望南私塾拜会吴先生的事一传开,父亲又后悔死了,甚至想去花重金包下吴先生半年时间,请他专门给自己和二哥辅导。还好没去,这不是丢人嘛……
正想着,徐之锦已经来到了县衙大堂外,只见一些捕头、虞候,还有花荞和花叔,郭承事郎和他家的丫头、婆子,金铺的杜金匠,宝来客栈的掌柜、包小二等等,站了一大堆人。
嗯?还有个年轻男子没见过,鹤立鸡群的站在那里,正低头和花荞、花叔讲着话。
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徐之锦百思不得其解。
一群人正在嘀嘀咕咕猜测着,忽然两个侍卫分开人群,几个县衙小吏抬着一具尸体进了大堂。
这下大家都议论纷纷,有人更是悄悄变了脸色。跑是跑不掉了,衙门门口,有朴刀衙役把着门呢!
徐之锦正想往花荞那边挤,忽然听见大堂里的衙役们已经开始叫“升堂”“威武”了,一个衙役对着人群喊:
“传花荞、呼延锦、徐之锦!”
花有财心都提到嗓子眼:皇太孙可千万别把花荞认出来……唉,自己就不该教她打飞石!他哪里知道,女儿花荞早就和皇太孙同坐一条船了。
旁边正要迈步的呼延锦,看到了花有财患得患失的表情,忽然生出几分疑心:
谨小慎微的爹,咋教出一个胆大包天的闺女?花荞会暗器,近身功夫也不差,如果花荞的功夫是她爹教的,那他爹绝对是一个隐世高手。
回头得想办法查查……
花荞和呼延锦、徐之锦往大堂里走,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堂上的皇太孙。
今天皇太孙头戴玄色翼善冠,身着金织蟠龙赤色袍,虽是常服,但配上他那张正色俨然的脸,一派不怒自威。
堂上站着的人,从垂手肃立的县令,到手持杀威棒的小吏,全都屏声敛气。
等了半天的皇太孙,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花荞。
只见娉娉婷婷走进来的她,身穿嫣红收口琵琶袖短衣,绀青百褶马面裙,头上挽着随常云髻,余下的长发在身后用一根细丝带松松系起。没有一珠一钗,只在髻边别了三朵挤成一簇的玫红蔷薇花。
皇太孙心中暗赞:都道扬州出美女,果然宝应有珠玉!
皇太孙昨夜已听萧忠说了呼延锦的本事,他正是广纳人才、建立自己亲信队伍的时候,倒是很有意将呼延锦纳入自己麾下,于是对他也多亲切了三分。
呼延锦的装束很普通,着一身暗云纹白罗长衫,可他文质彬彬中透着英武不凡,把这件普通的衣袍,也穿出了贵族公子的气势。
相比而言,站在旁边的徐之锦,就更不起眼一些。
因为在大明朝,商贾之人为最下等,农民之家可以穿绸纱绢布,可商贾之家,哪怕再有钱,也只能穿绢布,所以徐之锦只是一身青布袍子配方巾,一副秀才学子打扮。
为什么连徐之锦一起宣上来?
没别的,就是皇太孙惦记着,看看花荞口中的这位师兄何许人也……是不是威胁。
等花荞他们走到跟前,皇太孙忙微笑着说:“不必下跪,站着回话。”
许县令暗暗称奇:这公堂之上,就是我七品县令坐在堂上,草民也是要悉数下跪的,皇太孙官阶一品,竟然可以让他们免跪……这皇太孙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威严的重要性啊……
“带人犯杜如海!”
外面站着的杜建平一下懵了,自己天天跟爹在一起,没看见爹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今天一早便有官差来搜了铺子,父子两个也被传唤听审。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金匠杜如海一入大堂,两边的衙役便在地上敲起了杀威棒,同时低声叫道:“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