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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明月皎皎 (千金扇)


  正是因为曹炳的配合,教云秋浩对他再次网开一面,破例把他收在身边做了师爷。
  柳晗看着这些记载,一时倒不知如何评说那位云秋浩大人了。
  他被冤枉受灾,的确无辜,可又何尝不是自己养虎为患?
  而这些记载中,教柳晗格外注目的却是当年曾举荐曹炳的那任县令。
  那县令不是旁人,恰就是如今湖州府知府韦梁。
  柳晗看着这些,心想,要确定曹炳是否真的陷害了云秋浩大人,还得再见一见这位韦大人。
  薛景深得知柳晗要去湖州城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去阻止,他劝道:“万一那位韦大人并非良善之辈,你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曹炳那般人品,韦梁都能奏疏圣听,把人往百姓父母官的位置上举荐。薛景深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韦大人生不出好感来,“当初清生无意中还曾冷待了他,你不是说上回他见了你脸色就很不好?当时好歹还有陆世子在旁震慑着,不论如何,我不同意你去。”
  见柳晗不说话,薛景深又继续说道,“尹氏既然知道曹炳许多秘密,未必不清楚他现今躲在哪儿,与其铤而走险,不如再到尹氏那里询问询问。”
  柳晗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日尹氏得知自己唯一的亲人已死,甚至有可能丧生于养子手中,那种崩溃绝望与怨恨的情绪是真真切切的。在那样的情形下,尹氏揭出早些年曹炳曾跟人暗地里筹谋要陷害了云秋浩大人去,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亲耳所闻,那么,当时既然她没法子说出和曹炳合谋的人是谁,以及曹炳究竟是如何陷害得云秋浩,现在自然也无法提供更多新的讯息。
  “我知道那位韦大人极为不待见我,或者说哥哥,但是为了哥哥,我无论如何也要再去一趟湖州城。”柳晗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语气里满是坚定,“如果当年云大人的确含冤而死,曹炳又的确无法洗脱嫌疑,那么,循律也该去见一见韦大人。何况,云大人之后,泗水县连续几任县令都没意外亡故,我认为,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帮人。哥哥当初也是因为被派到泗水县来,才遇上了刺杀,至今下落不明,甚至可能……表哥,查清楚曹炳究竟和谁有勾结,破了泗水县的迷局,或许到那个时候,哥哥就能回来了呢。”
  “可是韦大人他……”
  不待薛景深说完,柳晗便打断了,说道:“虽然这一回没有世子撑腰,但是表哥,你别忘了,柳清生可是圣上亲派的泗水县令,韦大人若果真有鬼,料想也不敢对柳清生轻举妄动。”
  柳清生那可是乾元帝最为倚重的朝廷新秀,哪怕此番贬谪的旨意下了,可看着任地是泗水县,有点儿头脑的都能猜到这贬谪是假,暗中查访才是真。不然,当初也不会有林州那场刺杀了。
  柳晗想,如果韦梁就是曹炳行事背后的指使者,凭着她那日观察,韦梁可没有那么大胆子当场对自己不利。
  当然,柳晗也明白薛景深的顾虑。
  此去湖州府必定凶险难料,但为了更早一日查明真相,找到兄长,她愿意冒险一回。


第49章 归去来兮(9) 不管他信不信,此人都……
  薛景深是和柳晗一块儿长大的, 深知小表妹虽身为女子,纤弱娇柔,但实际上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姑娘。但凡她认准的事儿, 没有人可以劝得住,就好比当初她一意孤行, 非得冒充柳昀, 代兄上任一般。
  但了解归了解, 真的要他放任柳晗只身犯险那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对柳晗说道:“既如此, 我陪你。”见柳晗皱着眉头就要拒绝,他又立即道, “皎皎, 我陪你去,是为了让长青能够暗中随行, 这样也好更周全些。”
  不比长青是个练家子, 薛景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陪着柳晗前往, 不至于教韦梁心生提防,且又因他精通药理, 正好防备一些, 更何况教长青躲在暗处, 若果真有个万一,也能护住柳晗周全。
  而之所以不让长青直接跟在身边,也是为了韦梁如果真有问题, 要对柳晗不利,见他们二人都没有武力威胁,肯定会掉以轻心。
  而事实也的确如薛景深所料。
  当柳晗答应薛景深的提议后, 二人车马行路半日赶到湖州城,早早递了帖子进知府衙门。然而,直到第二日晌午过后,韦梁才打发人来传召柳晗二人前往其府邸议事。
  韦梁的府邸设在一僻静的街巷后头,五进五出的宅院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林立,曲水环廊,可谓一步一景。饶是柳薛两家在林州都是大家族,可如这般豪奢的宅院,柳晗还真是第一回 见到。
  柳晗并没有因眼前所见而生出赞叹之意,反而是跟着韦府管家深入宅院后,心头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侧过头看向握着代步椅把手的薛景深,后者递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
  薛景深一路留心,韦宅大则大矣,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只零星的散布着几个洒扫的婆子小厮,至于看家护院的侍卫却一个没见着。
  只是不知道,是暗处有隐卫,还是湖州城内治安太好了。
  穿廊过院,柳晗与薛景深便被带到一处水榭。
  水榭外头候着一群容貌或俏丽或美艳的丫头,见着了二人,齐齐福身行礼,一时之间莺声燕语的“柳大人好”,倒让这豪奢却冷寂的宅院热闹了起来。
  浓郁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教从前身在闺中都不喜脂粉的柳晗这会儿眉头都几乎皱成了一团。再听见水榭中传来的器乐声,她心里哪里还不清楚韦梁的打算。
  进了水榭,内里却不如外头花团锦簇,只有三两乐人弹奏着,酒案后的韦梁正斜靠在软垫上,见着了他们,边放下酒盅边笑着起身相迎。
  柳晗与薛景深一处落座,在韦梁招呼他们饮酒时开了口,“大人。”
  韦梁央酒的动作一顿,看向一脸认真的柳晗,“怎么,柳大人这一回还不给我韦某人的面子?”上次他有意为穆王世子洗尘,偏泗水县出了事儿,没能成,现下提起来倒是有些揶揄的意思。
  柳晗道:“下官听说大人您病体初愈,这酒伤身,还是少饮些才好。”韦大人派去将他们接过来,说得正是他自己偶感风寒,病了好几日,现在刚刚好点儿,还在府里休养呢。然而,看着韦梁红光满面的模样,柳晗便知这都是托辞了。迎上韦梁微微不悦的目光,柳晗仍然一派淡然地说道,“本来下官不该叨扰大人静养,只是手头有个案子,内里有些事情需要向大人求证一二。”
  闻言,韦梁不由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哦?素闻柳大人神通广大,还能有难住柳大人的案子?”说着,笑了几声,到底开口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只望柳大人来日回了京城,能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也能记得下回别把我的帖子再给拒之门外了啊。”
  这话说得便有几分意味不明了。
  柳晗知道,韦梁还在记恨当初自家哥哥落他脸面的事儿,但一时只佯装不察,慢慢地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韦梁倒是愣了几愣,过了许久才露出一副刚刚想起曹炳是何许人也的恍然模样。
  “说起此人,本官当年在泗水衙门当县官的时候,他确确实实算得上是一良才,所以本官也是出于一片爱才之心才向陛下举荐的。只可惜陛下早有打算,派了那云秋浩来接任。”说着,他叹了一口气,状似无奈地继续说道,“若是曹炳果真走歪了路,如今也不能怪到本官头上来吧?”
  柳晗道:“那当初云大人的案子?”
  “云秋浩的案子的确是本官经办的。认证物证俱全,本官起初也想着是不是冤枉了他云秋浩,只是几经查证,属实证据确凿,依照国律,通敌叛国可不止是诛九族,便是云秋浩都当被挫骨扬灰,可最后本官还是竭力为他争取了留条全尸,便是他那小女儿逃走,本官也是极力掩护,也没有穷追不放,凡此种种要是被陛下知晓,只怕本官这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你说是不是,柳大人?”
  云秋浩尚有遗孤在世,这还是柳晗头遭听说。
  因见韦梁言辞恳切,柳晗心下微动,莫非是她想得太多了?
  正思索间,那厢韦梁又接着说起了另外三位县令殒命的事儿来,“至于申、齐、宋三位大人,唉,那真是时运不济,命里犯煞,死于天灾绝非人祸。”像是知道泗水县衙的卷宗都记载不全一样,韦梁一一解释道,“云秋浩被处死后,申弘被从他处调来,上任后泗水县一度夜不闭户,只是这申弘生来身子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痨病,故此上任不过数月就撒手人寰了。当时先帝还曾派人为他亲撰了讣告。而齐凌便是下一任县令,他虽身子康健,但行事上却远不如申弘,上任数月,先帝就曾在病中下旨训诫了两回。一次,被训诫后就跑去酒楼买醉,喝得酩酊大醉而归,竟然在自家的院子里栽进了湖里,寒冬腊月的,捞上来早就僵了。而宋洛景则是大人前头的那一任了,是当今陛下指派的,他死在了前头的涝灾里,死在了筑坝的工地上,教山上泄下来的洪水冲走了,尸体据说至今都没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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