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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横起,山水迢;春风归急,人迹杳。
泗水县位于湖州东南方向的平仓山脚泗水江畔,出入县城只有一道崎岖的山路,因此,几经翻修的城门口平常只有寥寥几人出入。老李头年近五十,守了十多年的城门,几乎能把进出泗水县的客商记得八九不离十。
这会儿,他坐在城门旁的木桌后头,抬头看到城门前的一行人时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
啧,敢情今儿倒是见到了些生面孔。
抄起手边的册簿,老李头走到众人面前,视线前后一扫,最终将目光定在坐在木制轮椅上垂眸敛目的柳晗身上。因见其面如秋月,生得眉清目秀,先在心底赞了声“好俊的哥儿”,继而又免不了一声叹息。
只可惜是个足不能行的残废。
“你们都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到泗水县来又是为了什么?”老李头看着柳晗问道。
见问,绿芜往前一步,挡在自家主子前面,微微扬了扬下巴,“我们是从林州来的,我们家gu-公子马上就是这泗水县的……”
衣袖猝不及防被拽了下,绿芜的话戛然而止。
老李头抹了把胡子,狐疑地问:“是泗水县的什么?”
拾柒回头看了眼自家主子,不敢冒然乱说,只含糊道:“也没什么,没什么。”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柳晗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声音微哑地道:“我们主仆到泗水县来是为寻访一位故人的下落,少不得在这里长住一段时日。”顿了顿,又问道,“据说,在此地暂住置办房舍得往衙门拟批书文,倒不知去衙门的路该如何走?”
这话说得也算合情合理,老李头也没有多想,给签了放行以后又顺道指了路,末了却提醒道:“这般时辰衙门里也没人,要请批文书的话还得明儿巳时三刻县衙开了门才成。”
柳晗不由问:“这会儿未时末,怎的衙门没了人呢?”
这会儿城门无人进出,老李头便压低了声音与柳晗道:“小公子我看你初来乍到,又是个读书人,好心提醒一句。咱这泗水县不比别处,自打上任县老爷没了后,衙门都是曹师爷主事,每日办事的时辰啊就是从巳时三刻到未时一刻,赶着旁事了,县衙不开门也是常有的。”说着又叹了口气,“其实就算开了门也就那样,除了送礼求办事的,普通老百姓哪里能踏进那个门呐。莫怪老汉没提醒,你们去啊也得有点准备。”
“哦?这样么?”柳晗微微挑眉,嘴角噙了抹笑,朝老李头一拱手,“多谢大叔提醒。”
进了城,街道上冷冷清清,柳晗看着街道两侧半掩的店门,心头疑虑渐生。
这泗水县瞧起来处处透着蹊跷,只不知内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文章。
迎面一阵风刮过,明明已是三月阳春时节,绿芜和长青还是不由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便是身披大氅的柳晗也微微缩了缩脖子。
绿芜东瞅瞅西看看,到底忍不住道:“这里未免也忒诡异了些,偌大个县城街上竟是半个人都不见。公子,咱们以后就要待在这儿吗?”
柳晗抬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触摸到怀里的文书,抿唇道:“当然。”
“好吧,反正公子在哪儿,绿芜就在哪儿。”绿芜直了直腰板,“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柳晗牵了牵唇角,吩咐默默推着自己的长青道:“先找一处客栈休整一晚,等明天县衙开门,咱们再去。”
一行人一路风雨兼程,几乎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今天又是一早起来赶路翻越平仓山,这会儿未免都有些饥肠辘辘。因此,进了客栈以后,柳晗就让绿芜要了几间客房安排随行住下,又让小二把做好的饭菜直接送去客房。
看着桌上几样清淡小菜,又看了眼自家主子瘦了一圈的脸,绿芜有些心疼地道:“姑娘过去哪里吃过这些苦头?奴婢瞧着都心疼呢,要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柳晗闻言一叹,轻声道:“莫忘了我如何叮嘱你的。”
“公子……”
“比起哥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看着自家主子黯淡的眉眼,绿芜害怕说多了会惹得她愈发伤心,便闭上了嘴巴默默不语。
“绿芜,明日去了县衙以后,哥哥的事情不要随便再提,还有——”柳晗顿了顿,正欲继续说,一阵尖叫声从屋外突兀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片嘈杂声起。
“啊啊啊啊!”
不等柳晗开口,绿芜便立即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悄悄地打开了半扇门朝外头望了眼,没看到守在门口的长青,却瞧见一群人堵在对面房间的门口。顾不上纳闷长青的去处,她只探出半个身子往对面的厢房望了两眼,紧接着一张脸都白了。
砰——
将门扣紧,绿芜看向朝这边望过来的柳晗,声音微颤,低低地道:“对面的屋子,死,死人了。”
第5章 客栈命案(1) 你的腿…………
正如看守城门的老李头所言,泗水县县衙未时以后果真就闭门不接任何诉状了。
这回福来客栈出了人命官司,惊慌失措的老掌柜在伙计的提醒下当场就指派了个脚程快的跑堂去衙门报案。然而直到一个时辰以后,四个醉醺醺的衙役才姗姗而来。
领头的是个胖乎乎的衙役,他没好气地拨开案发房间门口的围观者,走进去,待看清屋内的场景,他原本迷瞪着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那点儿微醺的醉意顷刻间就被吓得消失得一干二净。往后连退好几步,扶住门框,他吞了口气,稳住心神,勉强开口道:“都,任何人都不许动现场,等仵作过来检查了再说。”他说话的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但还努力想要维持自己的威严,吩咐跟过来的三个手下,“封锁客栈,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再把所有人召到大堂,等曹师爷过来一一问话。”
其余三人忙不迭地领命,各自行事而去。
等到所有人都往大堂去了,胖捕头才颤颤巍巍地扭过头又看了眼屋内的景象。
客房内的陈设摆件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桌子也被掀翻在地。满地狼藉间,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人就那样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但见他他胸口插着一把缀着宝石的匕首,身上的衣衫早被鲜血浸透,甚至脸上也沾满了血迹。看着男人瞪大的眼睛,胖衙役后脊一凉,吓得立刻扭过头来大口喘息。
仓皇间又对上对面屋内柳晗和绿芜打量的目光,胖衙役脸色有些难看地喝道,“你们俩,也赶紧给我到大堂去,一个都别想躲!”言罢,自己反倒先拔腿朝大堂奔去了。
柳晗轻轻地抿了下唇,问绿芜:“长青人呢?”
“方才就一直没见着人,奴婢也去客房寻了,都说没看到长青。”按理说,依着长青的脾性是不会擅自抛下自家主子一人的,除非发生了别的紧要事情。
柳晗攒了攒眉尖,显然亦是有些疑惑。她示意绿芜把自己推到对面客房的门口,微微倾身朝屋里望了一眼。饶是她早已做好心里准备,可瞧见地上死不瞑目的人后还是吓得立即移开了目光。
移开的目光在满地狼藉上顿住,柳晗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丝疑惑,秀眉也跟着缓缓蹙起。
福来客栈是泗水县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生意要比别家好很多。当客栈里吃饭打尖的都被叫了出来后,竟也挤满了整个大堂。
柳晗和绿芜待在离柜台不远的一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大堂里或是惊慌或是埋怨着的人。忽而,她流转的视线在大堂的一角停住,眸底划过一丝意外。
那一角的桌旁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柳晗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是从他侧脸的轮廓看来,不难分辨出那人容姿不凡。当然,真正教她诧异的却是那男子的淡然与镇定。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儿,自斟自酌,,就好像不是身处嘈杂的店堂,而是置身于山林旷野一般,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似乎是察觉到柳晗打量的目光,男子突然侧脸抬眸望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虚空相撞,柳晗微微凝息,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绿芜始终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当瞧见外面来了乌泱泱一大群衙役时,她连忙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小声地提醒她:“公子,衙门主事的人好像来了。”
门口动静不小,柳晗也注意到了,她“嗯”了声,叮嘱绿芜道,“先静观其变。”
之前老李头的话还犹在耳边,柳晗心里不由好奇,这泗水县县衙养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竟能拿着朝廷的俸禄不顾百姓死活?
如此想着,柳晗又朝门口望去。
但只见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被三四个衙役簇拥着从外头进来,他个头不高,腰脊却挺得笔直,整个人看上去短小精悍。观其形容,下巴尖长,蓄着一指半长山羊胡,眯缝的细眼在看到客栈大堂里形形色色的众人后稍稍睁大了些许,透出几分精光。
这就是传闻中的曹师爷了?
曹师爷一脸不耐烦地走到堂中,重重地清了几下嗓子,见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以后,他才不急不忙地开口道:“泗水县的治安从来没出过问题,今天出了这样的惨案,本师爷也十分痛心。杀人偿命,决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为了早日把此案侦破,不得不委屈众位好好配合我们衙门调查。在凶手没有缉拿到案之前,在场的一个都不能离开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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