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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阿逢)


  
  我控制不住地哭嚎了半天之后,又开始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发生的事情。
  
  “我……我、我去看、看马戏,那里、那里有老虎……”
  “……一、一开始还有马,我、我本来、本来一点也不、不害怕……”
  “……后来、后来那个驯兽人,就被、就被老虎、被吃掉了、呜哇……”
  
  说着说着便又开始哭。眼泪开了闸就停不下,似乎这样才能将强压了一日的恐惧发泄出来。  
  
  直到耳边突然听见了别人的声音,我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侯爷,时辰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再等会。”谢阆沉声道,含了几分威严。
  我如梦初醒。  
  
  我身体僵硬片刻,接着慌慌张张地松开了他。
  “抱、抱歉。”我低下头潦草地抹着脸上残余的泪水,鼻子喘不上气,嗓子沙哑得厉害。
  “是我、是我失态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似乎是一间临时驻扎的营帐,地方不大,只容得下一张行军榻,也被我占了。  
  
  谢阆坐在我面前,只简单地穿着一件中衣,外袍随意披在身上,上边还有大片我哭湿的水渍和手抓出来的褶皱。他头发梳的不算齐整,下颌泛青,略显出一丝疲态。
  “不要紧。”他淡淡开口。接着低下头,从身侧放着的铜盆边上拿下一块帕子,浸湿了再拧干,递给我。
  “你擦擦脸。”  
  
  我接过帕子,低头开始擦拭自己的脸。
  “你……”我觉得过于丢脸,所以也没敢看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嗫嚅着发出单薄的音。  
  
  我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想问他是不是他救了我,既想再道个歉,也还想同他道谢。杂乱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缠在一起,短短几个瞬间,就如万马奔腾似的呼啦啦从我脑子里碾过去,直让我没了主张。
  我磕巴半晌,终于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你胡子没刮。”  
  
  ……我在搞什么?
  他显然一时也不明白我在搞什么。  
  
  可谢阆毕竟是谢阆,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靖远侯谢阆。
  他只镇定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接话道:“一时忘了刮。”  
  
  “哦。”
  我心中懊恼自己的胡言乱语,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继续擦脸。  
  
  这时,昨日的事情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掠过。
  我清醒不少,脑子里便立即闪过了几个影子。  
  
  我脱口而出:“侯爷知道镇抚司的两位千户大人怎么样了吗?”
  记忆只停留在傅容时和徐凤两人为救我而与虎相斗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生危险,有没有制服恶虎,现在什么情况。  
  
  我感觉谢阆似乎顿了顿。他抬头看着我,眉宇之间隐约闪过一丝不悦。
  “不用挂怀,”他淡淡道,“我派了人去查探,恶虎伤人的事情我知道了,昨日应当已经解决了。”  
  
  应当?我抓取到了这两个不确定的字眼。已经解决了是怎么解决的?有没有人受伤、恶虎是跑了还是死了……
  可刚想细问时,却被谢阆转了话题。 
  
  “你先换一身衣服,别着凉了。”说着他从边上的衣箱里拿了一叠干净的衣衫放到我面前。
  他察觉到我想说话,他又略微僵硬地添了句道:“……不用担心,他们没事。”  
  
  我知道他说的应当是傅容时他们,可我怎么能不担心?我迫切想回到城中去,便胡乱地点了点头,想赶紧换上衣服。
  我展开那些衣衫,瞧见了里面的一套寝衣——我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  
  
  还好,我身上还穿着寝衣。
  ——等会。
  ……只穿着寝衣?  
  
  “你的外衣被血浸透了,实在不能再穿。”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谢阆开口解释。
  我刚想表示理解,可谁知他却还没完。  
  
  “军中没有女眷,所以是我帮你脱的。”
  “……你身上的血迹也是我擦的。”
  “……没有其他人在。”
  
  哦,好的。
  但倒也不需要这样刻意强调。
  好像越抹越黑了呢。  
  
  我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
  但最终也只能是僵硬地说了一句“多谢侯爷”。 
  
  *   
  
  “我让人给你再打两桶水,你先洗漱,我出去安排拔营的事情。”
  我应了声好。可谢阆刚走出两步,却被我叫住了。  
  
  “那什么……你能在帐外站着吗?”我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要求。
  “我……我还是有些害怕。”
  
  倒不是我矫情,只是任哪一个心智正常的小姑娘在头天刚近距离见过恶虎食人之后,这心理阴影马上就能散了的?
  谢阆刚走开三步远的距离,我就开始觉得心慌,恶虎咀嚼的声音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耳边。似乎只有确定有人在我身边不远,我才能安心。  
  
  面子诚可贵,可生命价更高。我选择了舍面子而求谢阆别走。
  他回头看了看我,点了点头。
  “我就在帐外,你有事叫我。”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唇角似乎微微上勾了一些。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身上擦洗干净,又洗了发,随手找了条发带,准备擦干些头发系上。
  将身上的衣裳换下之后,我发觉了不对劲。
  
  这衣服……  
  
  我走到营帐门口,隔着帐帘低声叫他。
  他就站在营帐外边,听见我的声音走进来之后瞧见我,先愣了愣。  
  
  “你这有小一些的衣裳吗?”我站在帐中,晃荡了下身上近乎可以再塞下三个我的外衣,开口道,“这个我没法穿。”
  这身衣服想必是谢阆自己的,里里外外白白净净,还带着一股他身上惯有的熏香气味。只是他个子高我许多,体格虽看着清瘦却实际上颇为健壮,这袖子我挽了八圈才能露出手腕来,上衣的下摆直接挂上了膝盖;就算是腰带勉勉强强地勒紧了,可裤脚却仍在脚腕上堆了一沓。  
  
  我活像是偷穿了父母衣衫的三岁小娃娃。
  
  上下打量一阵后,我瞥见谢阆的喉结动了动。
  他淡定道:“我去问问身量较矮的兵士……”可谁知道,话刚说了一半,他却又转过身来改了口,微微蹙眉,“……不成,你还是穿这身吧。”  
  
  我不大雅观地向上提了提裤子,问道:“为什么不成?你这身我真穿不上。”
  他神色如常,有理有据:“如今兵士们都在准备拔营的事情,再给你找衣裳怕是要误了回朝的时辰。”  
  
  “哦,”我只好点头,“好吧。”
  我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开始挽裤脚。毕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这个情况也没立场挑剔衣裳好不好,有的穿就应当感恩戴德了。
  
  好不容易穿好了谢阆那一身衣裳,我又将头发擦干、用发带随意绑好之后,才终于不伦不类地出了这营帐。
  也就是我脸皮厚,换了别人家的姑娘早羞哭了。  
  
  可谁知谢阆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居然神态自若地来了一句“很合身”。
  年纪轻轻的这么早就瞎了吗。  
  
  *
  
  走出了营帐,入目是一片停僮葱翠的树林。此时正是清晨,林间有鸟雀吱吱喳喳。
  眼前简单的营帐驻地差不多已经全部收拾好了,还有数名兵士正在收拾残余物事、确认火堆熄灭,而马匹板车已在道旁整装待发。    
  
  我昨日的一阵狂奔直跑了百里开外,正好撞上了剿匪凯旋回朝的军队扎营之处。  
  原本他们就是今日回朝,而如今正是到了该拔营启程的时间。  
  
  “你跟着大军一道回京,”谢阆安排,“军中有马车,进城之后,我直接派人送你回府。”
  我刚点了点头,一声熟悉的“小吉”突然响彻了这树林。  
  
  我回过头去,见到膀子上正缠着白纱布的秦徴正一脸担忧地猛烈朝我冲来。
  我手臂上一紧,有人将我拽离了对方的袭击目的点,残废断手秦徴扑了个空。  
  
  谁知道下一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在林中响起。
  “小吉!”
  我回过头,瞧见不远处正纵马而来的傅容时。
  
  得了,人齐了,够一桌牌了。
  
  




26. 回城 “别说了,就你尿多。”

  “傅大哥!”我立即迎上前去。
  傅容时的模样有些狼狈。他还穿着昨日那身月白色长衫, 可身上明显多了几块脏污,下摆被刮破了两道,腰间的玉玦亦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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