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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阿逢)


  不怕夜半遇袭、不怕刀剑无情。
  
  过去我怕你不喜欢我,可如今……我只怕你来的太晚了。
  野火燎尽三秋原,就算春雨再浇、就算春风再缓,也长不回原来的模样。
  
  




13. 碎瓦 或许我就是个俗人,贪心又愚蠢。……

  
  眼前剑芒簇簇,兵刃交接之下激起道道火星。我捏着被角坐在床榻上,无处可逃。
  两人对阵不过数招之,黑衣人似是不敌谢阆,寻了个破绽便跳窗而逃。
  
  谢阆推开房门,追出了院子。
  人声渐渐沸腾了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朝着我院里跑来,我听见应院首着急地喊着我的名字。
  
  第一个进房的是即鹿,她今夜不当值,就住在我院子东角的偏室,离我最近。她急匆匆地冲进了房,连腰带都还没绑好。
  “小姐,”她一脸惊慌,“你没事吧小姐?”
  我垂着眼,扯住了她的衣袖。像是溺水的人遇到了飘荡的浮木。
  
  谢阆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应当是追着黑衣人跑了几条街,没追上便又回转了过来。
  我用床帷遮住自己,从大开的窗子往外看,见到他直接从隔壁一跃,就跳过了院墙,一不小心还掀翻了一块青瓦。
  
  我心中嘲笑他,翻墙入户这样的事情,光风霁月的靖远侯约莫不大熟练——毕竟我当年翻墙的时候,可从来没摔过瓦。
  瓦片落地的声音清脆,在黑魆魆的院子里溅起一道涟漪。即鹿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走到房门口。
  
  彼时应院首正隔着内间的屏风细细询问我有没有受伤,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大抵是因为我近几日受伤实在太多,他竟还磕磕巴巴地向我建议,让我找师父孙监正给起个卦、瞧瞧我最近是不是犯了煞撞了邪,要不要避讳几日别再出门。
  若是平日,我肯定要不知尊卑地笑话他。
  
  笑他迂腐守礼,亲女儿遭贼还恪守着三纲五常,明明担心我的安危,却仍不敢进内室来亲眼瞧瞧。
  又要笑他表里不一,读了几十年白纸黑字的圣贤书,明明不信命理八卦,却仍想借助易经相书来趋利避害。
  
  可现在我的脑子里全顾不上这些。
  
  隔着轻纱屏风,我隐约能看见那副透着幽幽寒光的甲胄被即鹿拦在门口。
  即便声音很小,即便耳边还掺杂着应院首的絮叨,我的耳朵却比任何时候都灵敏。
  
  “侯爷,我家小姐受惊过度,现在想好好休息,”即鹿恭敬地低着头,朝谢阆开口,“老爷和府里的侍从都在院里守着,今夜小姐不会再遇到危险。”
  谢阆盯着屏风许久,久到我几乎要相信他或许能看透后面的我的时候,他终于缓缓转过头去,第一次面对即鹿。
  
  “你什么意思?”
  不像今夜先前的那句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谢阆虽然看不见我,可那股森森的寒气却准确地穿过轻纱,长了眼睛手脚,将我浑身上下细细密密地刺了个遍。
  
  即鹿的后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却仍坚持:“此处是小姐的闺房,就算是侯爷今夜对我家小姐有救命之恩,也不方便进去。”她朝应院首的方向示意,“老爷常说男女大防应当严守,您瞧就连他在房中,都只隔着屏风与小姐说话——您要是进来,对我家小姐的名声不利。”
  
  谢阆沉声开口,字句缓慢,如同坠了千斤寒铁。
  “这话是院首大人说的、还是她教你说的?”
  
  即鹿肩膀缩了一缩。
  我很能体会她的心情。谢阆这人平日不苟言笑的时候就吓人得很,若是赶上他心情不好,碰见个胆子小的姑娘怕是能直接给人吓哭。
  我开始琢磨这个月要不要多支给即鹿半个月的月钱,以补回她今日所受的惊吓。
  
  不过也不愧是从小跟着我长大的丫鬟,总算是见过些世面。
  只听即鹿梗着脖子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我说的话自然就是小姐的意思,小姐说的话,我向来会都一字不改地传达……”
  
  接着,压根没注意到谢阆的应院首许是听我久无回应,嗓门陡然高了几声,带着慌乱叫我,生怕我出了事。
  “……小吉?小吉?”
  “哎?”我连忙回应,却因此没听见即鹿后边说的话。
  
  再转过头去时,谢阆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屏风后的那抹皎白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就像明月藏进了浓云——我意外地有些怅然。
  
  或许我就是个俗人,贪心又愚蠢。
  脑子里曾试图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却时常堕落于佳期付酣眠,行乐醉人间。
  
  我从床帷后面露出一只眼睛,忍不住偷偷看向窗外。
  隔着丈余的距离,我瞥见了谢阆的脸。可就在他转过头、将与我对视的前一刻,我捏着帷幔的指尖便一颤,迅速将自己遮住了。
  
  我背过身,藏在床幔后。
  缩头乌龟,我暗暗骂自己。
  
  “小姐,”即鹿走到我边上,低声道,“侯爷已经走了。”
  我胡乱地应声,手上捻着帷幔的薄纱,忍住再朝外看的冲动,低声问她:“你最后跟他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没什么,”即鹿顿了顿,道,“就是按照小姐交代我说的话去说的,没多添一句。”
  我偏过头去,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再鼓起勇气向外探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谢阆打碎的那片青瓦。
  
  月光酿成醇酒,醉了人眼,害了人心。
  
  *
  
  呆捕快到的时候,我正缩在院子的竹榻上晒太阳。晨曦落在身上,暖洋洋地舒服极了。
  大概也算是某种创伤遗留,我在屋子里怎么躺怎么觉得不安心,于是就让人给我抬到了外边。应院首想来也是有些怕了,特意挑了几个高大健壮的府中侍从调到我这,别的活不用干,一日十二个时辰从黑到白守在我院门口就行。
  
  我折腾了半宿,精神颓靡半梦半醒。呆捕快问话时,我虽没什么想说话的劲头,但仍详细地复述了当时的情景。
  
  我刻意强调了黑衣人的身形和脸上的黥字,想着顺天府与镇抚司毕竟同属查案的公衙,或许相互之间会通通气。若是傅容时知道了这事,火烧镇抚司和刺杀朝廷官员这两件事情加起来,份量不小,说不定能施压早日找到那人。
  
  “应姑娘,”呆捕快元青记录完案发过程之后,十分严肃地开口道,“短短几日,你便连续卷入了两场疑似杀人案,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疑惑:“我能有什么想法……希望京城加强治安、早日达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盛世?”
  
  元青脸色微红:“不是这个想法……我是指应姑娘是否有什么仇家、近期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是曾目睹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我虽然名气不小,但因为怕麻烦的原因很少外出招摇,京城里认得我的、与我打交道的人不多,更别提与我有什么过节的了。
  昨夜那黑衣人唯一要杀我的理由——就是他发现了我知道他火烧镇抚司的事情。
  
  我是真的没想到,因为我怕麻烦而没将那块玉直接上交镇抚司的事情,竟然将我置入了这样危险的境地。延迟上交证物最多不过会让我上一趟镇抚司接受审问,可现在竟然直接让我有了生命危险。
  平生第一次相信了“现世报”这三个字。
  
  但我没法把这事跟元青说清楚。
  ——也没必要。坦诚自己由于迟交了证物导致知道了火烧镇抚司的嫌疑人,再导致嫌疑人的谋害的结果,与不坦诚交代这一切的结果没什么两样。
  
  案子也是一样地查,镇抚司查储一刀被害和镇抚司被烧,顺天府查当朝官员被刺,中间我有没有迟交证物,对于查案毫无影响。
  除了会导致我被镇抚司带走刑讯。
  
  于是我面不改色地说谎:“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一向洁身自好笑以待人,没仇家没对手更不曾寻衅挑事,信奉真善至美、处事心虔志诚,虽然有不少人看不惯我,但除了应院首大概其他人也不至于恨到要弄死我的地步。”
  “至于最近遇见的事情……最不寻常的大概就是储一刀被割了一半的脖子还能在朝云馆二楼走上一圈血涌如瀑布了。”
  
  在应府问了半天的话之后,元青就攥着他的小本本去了隔壁,试图从与黑衣人有直接交手的谢阆那再寻寻线索。
  
  他走后,我交代了朱明这几日在府中低调行事,最好是多跟着我院外那些壮汉干活之后,就在竹榻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已过了正午。骄阳差点没给我的皮晒裂。我骂骂咧咧地起了身,正巧见即鹿从外边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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