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骆时遗情急迈出步子,“皇上。”云澜探手稳稳拉住他,低声道:“这是晚宴。”
黎相知站在人堆中,轻轻抚着脖子看向红毯尽头的骆时遗,即便黎相忆跟了骆应逑,他还是放不下。
“你。”骆应逑虚弱地跪着往前挪,声音颤得厉害,琵琶骨被穿,他的两只手一直无力地垂着。似乎是用了全身力气,他极为缓慢地伸出手,喃喃道:“真是蠢透了……”
他一动,伤口处的鲜血涌得愈发多,顺着长剑刺入的地方直往下流。
“我没事,你别动。”黎相忆忍着疼去抓他的手。她虽算不上千金大小姐,可在后院过的十几年也算安稳,真不曾被刀砍过。
那一下是真疼,皮肉被生生割开,密密麻麻的疼从背上往脑子里冲。
“相忆!”黎相与推开人群冲了过来,俯身将黎相忆抱到自己怀里,她飞快扯下腰间的手帕按在她背上,“走,我扶你离开。”
“大姐我没事,你先扶他。”黎相忆拉过黎相与的手,仰头恳求她先扶骆应逑。
“不行,你重要,我们走。”黎相与强行搂着她站了起来,她练过一些武,力气大,她根本抵不过她。
“阴险小人!”黎相与回头瞪视黎觉潜。
“她方才拿我姐姐威胁皇上就不阴险?呵。”黎觉潜冷哼一声,嗤笑道:“皇上念及旧情不杀咸王是仁慈,可咸王哪里算得上人,你看看地上的人,他们都成残废了,三姐若不付出点代价,往后定会被他们寻仇。”
“阿潜别说了!”黎曲快步上来拉人,他方才瞥着了骆时遗面上一晃而过的担心。
“阿潜,你做得好。”高莹玉迈着小碎步靠近两人,死死地瞪着黎相忆,从齿缝间迸出怒骂,“吃里扒外的东西,活该。”
懒得跟他们多费唇舌,黎相与推着黎相忆往外走,然而妹妹一直拿祈求的眼神看她,无奈,黎相与只能转向站在一旁不作声的刑匀烈,冷然道:“过来搭把手。”
刑匀烈侧脸询问骆时遗的意思,见他点头,这才过来搀扶骆应逑。
“姐夫,你别伤害他。”黎相忆脱口道,他只听命于骆时遗,她都不晓得该不该信他。
“皇上没下令,我不会杀他。”刑匀烈瞧也没瞧她,拉起物骆应逑的手搭在肩头,半拖着他走出大门。
“好了,你的疯子王爷走了,我们也走。”黎相与头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一等他们离去,场地上再次响起热闹的奏乐声,仿佛这场闹剧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节目。
*
夜色愈发深沉,月光朦胧,幽幽地撒下,覆着整片皇宫。
“王爷!”元夕坐在马车顶等得焦急,见有人从宫门口走出登时纵身一跃。
“王爷!”饶是见过大场面,庄远也被骆应逑的此番模样吓了一跳。
四人一一走入马车,庄远心事重重地赶着车,元夕坐在他身侧不语。
“你的伤快让我看看。”黎相忆盯着骆应逑,他的身前还插着两柄长剑,虽没继续流血,但模样也可怖极了。
“你们俩离远点,我要拔剑。”刑匀烈出声,他的嗓音漠然冷肃,听在耳内总觉不是好话。
“不劳烦姐夫。”黎相忆摇头,言语中的拒绝之意分外明显,“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给我坐着,背后的伤还没上药。他懂医术,也会武功,比你强。”黎相与说着一把按住她,仔细查看她后背的伤势,“万幸,没伤着筋骨。”
“大姐……”黎相忆拉着黎相与的手撒娇。
“他会处理。”黎相与回应得有些不耐烦,“顾好你自己。”
大姐都用这般语气说话了,黎相忆也不好再开口,惶惶不安地看着对面两人。
似乎是知道她在看他,骆应逑对着她点了点头。说实话,她不信刑匀烈,稍一想起他刺骆应逑的那两剑便觉心惊,他跟来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刑匀烈出手很快,连点骆应逑身上的四处大穴。随后,他两指捏住剑柄果断一拉,长剑与血肉分离,骆应逑并没喊,只是极为压抑地吸了口气。
两人坐得近,有几滴鲜血溅上了她的手,黎相忆不禁一颤,皮肤上的鲜血异常灼热。她死死地握着黎相与的手,方才那声音她光是听着都觉得疼,整个人犹如窒息一般,泪意就这么涌了上来。
见状,黎相与俯身拿出车座下的药箱子,捡了瓶金疮药扔给刑匀烈,“动作快点。”
刑匀烈并不接她的话,黎相与掰过黎相忆的脸道:“咸王,相忆是我唯一的亲人,若你无法保证她的安全还请放了她。”
她说话如此直接,骆应逑忽地一愣,刑匀烈手上的动作跟着一顿。
“大姐。”黎相忆诧异道,她知道黎相与说这话是为她好,但她并不明白他们俩之间的纠葛,“他没有困着我,我是自由的,一等治好他的病,我就会离开。”
“当真?”黎相与皱眉,一脸不可置信。
“当真。”
骆应逑暗自磨牙,既然她心里头只把自己当病人,晚宴上说话又为何那般情深,一个疯子值得她赔上性命么。
以往,他对她只有试探,然而从凝碧宫出来后他便做了决定,非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利用自己的疯病也行,可这话真从她口中说出,他顿觉胸口一阵阵地闷。
之后,车内谁都没说话,四人静静坐着。
黎相忆偶尔瞥一眼骆应逑,直觉告诉她,他生气了。短短几句话,不晓得哪句惹到他了。
*
一个时辰后,马车穿过夜色驶到王府门口。慕风与简莲两人早早等在大门前,不见着人他们做事都不安心。
黎相忆搭着黎相与的手走出马车门,见此,简莲从石阶上飞奔而下,关切道:“王妃伤了?”
“皮外伤而已。”黎相忆柔声回答,走下杌凳后立即回头看去,骆应逑的步伐并不稳,好在元夕及时扶住了他。
“相忆,去我那儿住吧,这里不安全。”黎相与说得意有所指,并不管其他人是否听见。
“谢谢大姐的好意,可我暂时还离不开咸王府,如今,我和他是绑在一起的。”黎相与正要拿话堵她,黎相忆忙补了一句,“等治好他我就去找你,行么。”
“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黎相与板着脸横了她一眼,无奈道:“记住,有什么事就去丰和街的刑府找我。”
“嗯。”她点头。
骆应逑睨着两人,语气淡漠,“庄伯,你送他们。”
“是。”
期间,刑匀烈一直没下车,“哒哒哒”,马车在黑夜里离去,渐渐消失在街尾。
黎相忆在简莲的搀扶下走上台阶,脑子全是晚宴上的笛音,御蛊人藏在乐师里,这个线索太大,找起来不容易。
“王爷你怎么受伤了,我扶你。”慕檀大喊着从门槛里跨出,他跟元夕一人一边扶住骆应逑往前走。
骆应逑偏头看了黎相忆一眼,由于失血过多,他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呜呜呜……”几人进门,惊雷“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扯着链子直晃,简莲扬手拍在它的脑袋上,“你爹娘都受伤了,还开心呢。”
“嗷。”惊雷呜咽一声,安静地看向黎相忆。
第28章 . 心疼 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进入王府后,慕檀和元夕一同扶着骆应逑回新房,简莲扶着黎相忆去客房。
慕风关上大门,转身见惊雷望着他便解开了狗链。“去吧。”
除去束缚,惊雷一路“嗷嗷嗷”地跟在简莲身后跑进客房,它没吵也没闹,安安静静地半坐在床榻边。
“馋鬼,你怎么跟来了,这里可没吃的。”简莲说着关上房门。
“我喜欢它陪来我。”黎相忆解开腰带,缓缓褪下被割破的外衫,这一动便牵扯了伤处,当即有阵刺痛传来。她咬牙褪下中衣,趴着躺在床榻上,“莲姐,细布在梳妆台下第二个格子里。”
“嗯,王妃躺着吧,我手脚不笨。”简莲麻利地从格子里拿出细布和剪子,边走边道:“王妃今晚舍命救出王爷,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谢我做什么。”她无意识回了一句,脑中再次想起了藏在乐师堆里的御蛊人,皇宫距离这儿并不近,他如何能让骆应逑听到笛音。
奇怪……
“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简莲侧身坐在床缘边,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解开小衣带子。
这道伤口长约四寸,周围还残留着药粉,裂开的口子没见骨不算深,血液已经凝固,在光洁如瓷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狰狞。
这一看,简莲顿觉心头梗得慌,她吐出一口浊气,用剪子将细布剪开。
“嘶!”细布压上伤口的刹那,黎相忆忍不住直抽气,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手背,这会儿倒没上药时那般疼,疼得略微细碎。
简莲仔细处理着伤口,问道:“王妃为何不说伤你的人是谁?”
黎相忆松开牙关,半开玩笑道:“莲姐要为我报仇么?”
“我若会武功必定去砍他几刀,可惜我不会。你说说他的名字,我骂他,骂臭他祖宗十八代。”简莲嘴上说得毒,手上动作却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