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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青梅竹马他弟 (余生怀)


  嗯?红盖头下的视野不大不小,那人话音刚落便来了一颗大红绣球,几乎是滚到她裙摆边的。
  黎相忆随即一愣,从没遇着过如此场面,两手在袖中握得死紧。
  他,终究是恨她的。
  半晌的安静,夜风意外地烈,周围看客的声音又远了些,许是后退了,又或是全到了街对面的酒楼里。
  “这黎小姐怕是连王府都进不去。”
  “进不去才好,这会儿站着进去说不准明早便躺着出来了,美人香消玉殒,我心痛矣。”
  “快闭嘴,咸王瞧过来了。”
  绣球近在身前,黎相忆不敢动作,隐约中,她能感觉到骆应逑站在什么位置。
  他这是在给她难堪。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上头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她也配?”
  男人的声线冷如霜华,又沁着一丝锋利尖锐的恨意,像一把长剑直入她心扉,仿佛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周遭骤暗。


第2章 . 我配 能不能对我正常点
  纵然做足心理准备,这句话入耳,黎相忆依旧觉得难堪,喉间被堵得说不出话,不由咬住了唇内软肉。
  叫她前世蠢,何况今晚才刚开始,她第一关便受不住,以后怎么过。
  深吸一口气,她极力压抑住难堪,蹲身捡起绣球捧在手心。
  连接绣球的两道红绸在夜风吹动下轻轻拍打着裙摆,她尽量将身板挺得更直,压低声音道:“皇上赐婚,圣旨在前,敢问王爷我哪里不配?”
  红盖头下的声音干净而清脆,宛如黄莺出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戛然而止,气氛在须臾间凝固。
  下一刻,她听见了身侧那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风声。
  上头许久不说话,黎相忆便大着胆子往绣球滚来的方向走,还没等她走出三步,前头喊话之人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声道:“王妃,我扶你。”
  “谢谢。”
  上台阶,跨火盆,入大门,新郎不知站在何处,她一人捧着绣球进了王府。
  一路上,天色漆黑,盖头下有昏暗的光,她只能隐约看到裙摆荡起的涟漪。走着走着,夜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盖头直往她面上扑。
  不拜堂也不行礼,算哪门子成亲,黎相忆心头存满困惑,然而扶她的人缄口不语,她也没敢贸然开口。
  踏进新房,明亮的烛光透过红盖头直冲双眼,从昏暗中一下子过渡到明亮,黎相忆顿觉眼皮刺痛,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请王妃在新房内耐心等候,王爷稍后便来。”那人扶着她在喜床上坐下。
  “嗯。”黎相忆应声,既然骆应逑没拦着自己进王府,那她姑且算过了第一关,以后,该有不少难关等着自己。
  那人一走,喜房内便陷入寂静中,唯有一片红烛燃烧声作伴,烛光憧憧。
  她微微仰头,眼前如画卷展开一般浮现出前世的鸿门宴。
  *
  圣德元年,骆时遗登基为帝。
  杨辉公公去黎府传圣旨的时候,黎曲大喜,亲自去后院喊她,大娘瞪了她好半晌,二姐软言让她好好打扮。
  说真心话,她对骆时遗是有些好感,但绝称不上喜欢。他是太子,是人中之龙,都城里不知有多少姑娘盼望能嫁他。听下人们说得多了,她也觉得嫁他是顶级福分。
  初遇时,她才五岁,上头有两个姐姐,可骆时遗却喜欢同她在一处,他会带她放风筝,会带她一起荡秋千,全府都说太子喜欢她,她自己也这么以为,以为他喜欢自己,以为自己喜欢他,实际却不尽然。
  之后的事顺其自然,然而在她十四岁那年,他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她不懂其中缘由被父亲骂了一通。从那以后,她知道了一件事,庶出身份配不上太子,做人该有自知之明。
  那日,八月十五,他邀她进宫用膳说要商讨婚事,她不懂他为何又变了态度,算起来,他们之间已有不少日子未见了。
  她几番打扮才坐上轿子,心头惶恐。
  当晚,殿内并不只有骆时遗,还有一位,是咸王骆应逑,两人早已落座,看样子相谈甚欢。
  骆应逑与骆时遗长得极为相像,至少有八分,但他们俩最大的区别在于眉眼。
  骆时遗眉眼柔和,看人的眼神尤为亲切,而骆应逑的眉眼要锋利一些,他的眉尾转折处还断了一小截。
  听人说,断眉的人行事决绝,命途多舛。
  想到这儿,她才觉背后发凉,连带殿内的熏香都变得冷凝起来。原来,自己两年前抱的人是他,她认错了人。
  她与骆应逑对上第一眼,对方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她也慌乱低头。
  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宫,加之心中有鬼,局促万分。
  “既是黎家三小姐来赴约,我再留着怕是要留成仇。”骆应逑爽朗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饮尽,“大哥,酒我喝了,不叨扰你跟佳人相会,回见。”他说着便站起身,随手捞了块糕点往嘴里扔,少年人的率性一览无遗。
  “你这急性子得改改了,别坐不了半会儿便要走,再喝一杯。”
  骆时遗笑道,随后朝她走来,明亮的烛光映在他俊挺的轮廓上,仪容端雅,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有些晃眼。
  “相忆,你还没见过咸王吧,来,朕为你介绍。”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她根本不敢抬眼。
  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加了几分力道,骆应逑嘴角懒散地挑了个弧度,似笑非笑道:“大哥,你想听我喊她什么,黎姑娘,还是皇嫂?”
  闻言,骆时遗轻笑了一下,别有深意道:“随你。”他说罢示意一旁的太监上前,转过身道:“相忆,这酒是梨花酿,酒劲不大,女子也能喝。咸王是朕最好的弟弟,你敬他一杯。”
  “是。”她乖巧点头,拿起托盘里的酒壶满上两杯,自己拿了一杯稍稍垂首道:“民女黎相忆,敬咸王殿下。”
  身前人影一近,只听骆应逑道:“皇嫂敬酒,我哪有不喝的道理,我这个人还是很识相的。”
  两人对面一饮而尽。
  还没待她放下酒杯,眼前乍然一黑,她整个人往旁倒去。霎时,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紧接着,“啪”,酒杯落地的碎裂声在耳畔响起,格外清晰。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她转醒。
  “嘶……”微弱的烛光照得她眼皮愈发酸涩,眼前的一切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她望着陌生的景物摇了摇头,陌生的房梁,陌生的摆设,根本不是方才敬酒的地方。
  她撑着光滑的地面坐起身,不想手边碰到了一角衣料,心头一跳,她按着呼吸往旁瞧去,“啊!”
  惊叫一起,她下意识便想用手捂住嘴巴,尽管屋内光线黯淡,她还是看清了倒地那人,赫然是咸王骆应逑,浓厚的铁锈味直直冲进了鼻尖,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咸王,此时正满眼是血地躺在她裙边。
  屋内安静地出奇,甚至有一丝诡异,她不晓得他是不是死了,她也不敢试,脑子里早已空白一片。
  心头剧烈地跳着,她手脚并用往后退去,而后,外头阵阵脚步声逼近,她怔住,突然想明了一切,这是个局,骆时遗是想借她的手害骆应逑。
  地上的骆应逑兀自一动不动,“哐当”,有人推门而入,为首的正是杨辉,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直直地盯着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黎府三小姐黎相忆谋害咸王,按理当斩全家,皇上念在昔日旧情赐黎相忆白绫一条,黎府其他人无罪。”
  *
  回忆终了,“吱呀”,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她知道,是骆应逑来了。
  脚步声到一半停住,她不明所以,僵硬地坐着,等他下一步动作。
  新房内的龙凤双烛尽情摇曳,许多东西都是临时布置的,喜庆之色只有少许,装在这房里单为点缀而已。
  骆应逑一声不响地立在原地,蒙眼的布巾不薄不厚,刚好能让他看见。
  通明的烛光被布巾削弱了一半,榻上坐着的新娘仿佛罩了层白烟,一身繁复的大红嫁衣在此刻显得很是应景。
  前世毒瞎他眼睛的女人,今日竟嫁给了他。
  命运两字,说有多讽刺便有多讽刺。
  他抬手一拂,掌风自动带起了红盖头,红盖头往后飘落,露出一张点着红妆的脸,修眉端鼻,肤白染粉,容色绝佳,她低垂眼眸,怯生生的。
  这张脸,他还真忘不了,不管是曾经趴在墙头偷看的夜晚,还是鸿门宴那天,他死都忘不了。
  那晚之前,他总以为她是单纯天真的,而事实是,她的心肠跟骆时遗一样黑。
  所谓的赐婚,怕不是暗藏杀机。
  对方许久不说话,黎相忆更慌了,心头像有一万头小鹿在乱撞。一分分积攒勇气,终于,她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对上他时,她整个愣住。
  他根本没穿喜服,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中衣,脸上惨白,病容略重,而眼上正蒙着一道三指宽的白布,眉毛也被盖进去了。
  白布下鼻挺如峰,可他的唇却是艳的,好似晚霞之色,也成了他面上最亮眼的位置。
  他这番打扮站在新房里格格不入,许是又在给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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