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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独宠/刺杀暴君失败后 (酒时醒)


  江宁怔愣住, 迟钝点了头。
  谁知下一瞬, 稽晟的手指向门外, 唇微勾, 露出一抹莫测的笑,他道:“朕只记得桑汀,朕的阿汀在坤宁宫, 岂是你能混淆的?”
  霎时间, 江宁脸色唰的一白,整个人跌坐下去,如坠冰窟。
  夷狄王竟是…早就知晓了的?
  怎么可能?
  他怎么就知晓当年亲口说自己是安和公主的人就是表姐?
  可他为什么知道了却不说?为什么要就这么瞒着表姐?那立后圣旨岂不是早写了表姐的名字?
  稽晟耐心不多, 更不是个好脾气的,眉心一拧便朝外唤:“来人,将亡国奸细拖下去,挂到城门, 张榜就言要江/贼亲自来赎,否则三日后斩示众。”
  “亡国奸细……”江宁惊恐望上去,主位上的男人五官深邃,生得俊美无涛,棱角分明的轮廓无不透着上位者的矜贵与冷峻,然此刻却似发号施令的恶. 魔,从地狱爬起来索命的。
  她绸缪一场,精打细算,怎么能走到这步?
  门外很快进来两个侍卫,将人拖下去。
  江宁久久回不了神,直到门口,猛地大喊:“皇上忘了当年在护城河边吗?我才是安和公主!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随着殿门阖上,嘈杂声响亦被关在了外头。
  稽晟嘲讽地笑了笑,随即起身去书房取了那两幅画,一一展开。
  第一幅,是他称霸东夷北狄为王时,差画师来依照当年画的,后来攻城,入主都城,也一并带了过来。
  第二幅,是七夕当晚,那街头小贩画的。
  叫人千查万查,也没个详切说法,怎料如今人自个儿找上门,这是个没脑子的。
  哦,他的阿汀最懂得明哲保身了,一步一步藏着掩着,还晓得借此时机,求他救老父亲。
  真聪明。
  救了老父亲之后,下一步只怕是计划着怎么逃出去了吧?
  又犯蠢了。
  除非他稽晟死,不若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再来一百个江之行也无望。
  小姑娘昨夜还在他怀里发抖,偏偏面上强壮镇定,殊不知一双湿漉漉的眼儿早就露了心思。
  怪可怜的。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他惦记了这么久,就是要得到手的啊。
  稽晟好生将两幅画收起来,大步出了东辰殿。
  -
  身后的圆柱子下,桑汀捂着嘴蹲在那里,眼神空洞望向前方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
  潜藏深处的思绪浮上来,她终于想起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脏兮兮的脸,都瞧不清本来面容。
  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衣,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她已经冻得牙齿打架,少年却眉眼冷漠如霜,清瘦身形在寒风中越走越远。
  当时只有欢儿跟在她身边,都没带银钱,她先去问车夫张大爷讨了银钱,觉察太少,没好意思拿去,最后忍痛把姨母赠予她的簪子当了,换了几锭银子塞给他,最后还被他给扔了。
  她好说歹说,可是少年一句话都不曾回她。最后,最后她也没办法了啊,就是她想带他回府,他也执拗的不理她。
  直到转身离去时,才听得少年在身后问:你叫什么?
  当时她细细想了想,垂眸瞧见身上这套樱花粉罗裙,又明媚地笑了,她说:是安和公主,江宁,她人很好的。
  天知道她多想姨母待她能再亲切些,她也想有母亲梳妆绾发,也想有母亲能抱一抱她,也想有母亲能陪她过一次生辰,也想,等到日后及笈礼那时,有母亲与她说婚嫁礼仪。
  父亲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也是待母亲最长情的男人,可是父亲书房里的那画像,终究是活不过来。
  然而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等来。
  有些东西,生来就是命里没有的,再怎么强求也得不到。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她都快忘了。自然怎么也想不到,夷狄王会是那个匆匆一见的少年郎,当真是天差地别。
  当年那个小倔驴,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狠辣无情,残忍暴. 虐,他变成了世人畏惧厌恶,却又敢怒不敢言的东启帝。
  难怪,难怪会这样,什么莫名其妙的恩宠和执拗,先前所有不解的,都有了答案。
  这人还知道念着她当年的小恩情,其实也不坏的。
  只是未免太巧了些,像是老天给安排好了,她儿时卑微的为讨好姨母,当年被迫出城送降书,一件件偏巧和这个人牵连上了。
  桑汀忽然鼻子一酸,眸里有湿意涌上来,哽得她轻轻抽泣了一声。
  眼前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她以为是其阿婆,松下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后,眼泪啪地掉下来。
  男人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躲在这里哭什么哭?”
  桑汀一愣,仰头看去,泪眼朦胧的,当场呆住,似没想到他出去后又折返回来。
  稽晟蹙眉蹲下来,直接拿那帕子给她抹去泪珠儿,“好端端的有什么好哭的?”
  “嗝——”桑汀急忙捂住嘴,尴尬得脸颊有些发烫,怔了好半响还没反应过来。
  稽晟冷幽幽睨她:“不许哭,起来。”
  桑汀才伸手沓上他胳膊,缓缓站起身,腿麻了,她小脸皱起,抓住男人的胳膊不由得紧了紧。
  稽晟身形微僵,神色变得莫测,随即,探究的眼神落在桑汀身上。
  这个小没良心犟的很,素日里就是死撑也要撑到底,从未向他示过弱服过软,何况主动攀上他的手。
  真是头一遭。
  “皇上?”桑汀看着他,两腿的麻意渐渐消退了去,她正要抽手,忽然被拽了一下。
  稽晟将那截细嫩的手腕握在掌心,“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不传人通报一声?”
  桑汀顿了顿,所以,他还不知道自己都偷听到了?
  她干脆也不说,只摇头,“刚来,听说皇上不在。”
  “所以就哭?”稽晟忽而笑了声,“难不成你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
  害怕也哭,亲得狠了也哭,见到桑老头也哭,见不到也哭,他不在也哭……
  小哭包。
  稽晟拉着那手儿往回走,回坤宁宫,转身时嘴角微勾出一抹浅浅的笑。
  桑汀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骤然得知了许多事,又酸又涩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
  这厢安安静静回了坤宁宫,其阿婆当即备上一碗安神汤,和膳食。
  桑汀坐下后便捧着下巴看对面的男人,眼睛眉毛鼻子嘴唇,然后再在脑海中回忆当年,时而皱眉时而弯唇。
  稽晟深深蹙紧的眉头就没松展开过。
  晚膳在沉默中度过,相对而坐,各有思量,然而谁也没说话。
  膳后,其阿婆过来悄声和桑汀说老先生到了,此刻安排在偏殿厅里候着。
  稽晟眉心一跳,声音冷沉问:“你们在说什么?”
  其阿婆低头行礼,忙恭敬退了出去。
  桑汀犹豫地看向稽晟。
  稽晟冷嗤:“背着朕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我哪里有?!”桑汀蓦的睁大眼,这个人说话怎么越发难听了。
  稽晟轻哼一声,眼眸里映着少女无畏无惧的娇俏脸蛋,心中升起异样,他忽然开口:“今日中秋。”
  他记得,小姑娘是要过中秋节的。
  “啊……”桑汀微微愣住,语气有些虚,小声说:“中秋是八月十五,今日都已经十六啦。”
  昨日是中秋佳节,他正怒着的,满宫上下,谁也不敢提起这事。
  此话一出,东启帝的脸色便跟变戏法似的沉下,着实难看得很。
  当面被指出失误,确有些尴尬。
  桑汀心头一紧,忙又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夜也算是中秋的!”
  稽晟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桑汀才敢试探着道:“皇上,上回,你不是嫌那药浴臭,今夜老先生进宫,不若——”
  “住口!”稽晟才听得老先生三个字就烦躁地起了身,“跟朕过来。”
  桑汀抿了抿唇,眉眼低垂,只得把话咽下,跟着去到殿外。
  殿前的庭院里有一颗百年桂树,深秋后已慢慢落了叶,快要掉光了,只剩枝桠。夜里树影斑驳,反映到窗户纸上怪吓人的。
  然此时桑汀抬眼瞧去时,满树暖黄的橘子灯垂下,如星似月,光芒笼罩下只觉误入了一方梦幻境地。
  她惊讶地看了看稽晟,满目震惊。
  稽晟轻咳一声,别开脸道:“朕听说江都城过中秋时兴挂这种灯,差人随便弄了几盏过来。”
  柔和月光下,男人神色淡漠,说这话语气风轻云淡,好似“随便”二字就已将藏在心底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心思遮掩过去。
  桑汀就那么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稽晟。早上暴躁骂人,晚上就变成这样的细致温和。
  “皇上,”她温声细语地唤,“你现在不生气了,是吗?”
  “气。”稽晟面无表情答。
  除非这三日内,能用那个野. 女人套那个野. 男人出来。
  除之后快。
  他神色狠厉下来,这时袖口被人轻轻扯住。
  “皇上,别气了。”桑汀仰着小脸,神色认真,嘴角漾着一抹甜软的笑,“这个灯是祈福的,亮到月亮退隐时,什么烦恼不顺便也跟着过去了,你如今可是皇帝,天下江山尽在手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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