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后心底酸涩,轻轻拍着姜佐承的脊背,“是不是连宫里的人手,都被丞相换了一遍?”
他们这次的逃跑很隐蔽,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最后,他们仍然被丞相抓了回来。
姜佐承心神恍惚,细想了想,心里一阵一阵的缩起来,“朕想起来了!朕刚刚登基时,丞相确实说过,宫里有很多别国的探子,请求让内务府重新从民间遴选宫人。朕准了!”
但是,由于丞相替换的,都并不是他们的亲近宫人,因此姜佐承并没有留意这件事,更没有留意,宫中的侍人已经被换了多少。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朕早就该知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十几年都无缘的皇位,怎会有朝一日,忽然砸到朕的身上,哈哈哈,这都是他们算计好的!这座皇宫,是他们为朕打造的囚笼!”
庄太后眼角微红,安抚着姜佐承,就如同他年幼时那样。“小八,你打算怎么办呢?朝中和宫里,已经完全没有你的人手了……”
他已经完全被架空了。掌握这个国家命脉的,不再是姜家,而是李家。
姜佐承呜咽不止,他哭泣着道:“阿姐,还有阿姐。她一定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她一定还在为了我们,在秦王跟前承欢。”
“阿娘,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姐。”他攥住庄太后的袖子,眼泪滚滚落下,凄声道。
……
得益于太医院研发出的暂时压制之法,在草药充足的情况下,不再有人因为这场疫疾丧命。姜鸾褪去高热后,逐渐恢复了精神,她把事务一项项安排下去,并让人着重照顾怡春宫。
含霜应是,隔着承乾宫的宫门,把姜鸾的命令传达出去。她回到姜鸾的身边,笑道:“自从娘娘执掌了宫务,宫里似乎变得更加井井有条了。”
姜鸾养病期间,一个叫秋香的宫女,带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来到姜鸾跟前告发,说她怀疑小厨房的烧火宫女阿春,和宫中的瘟疫有关。
虽然李怀懿已经认定,承乾宫的瘟疫是由尚衣局传出来的,但出于谨慎,姜鸾仍然命人彻查了此事。
这一查便不得了,拔出萝卜带出泥,除了阿春,竟然连太后、蒋家都牵扯进去。
第53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怀懿自然是发了雷霆之怒, 把太后囚于佛堂中,终身不得出,又将蒋家人抄家流放至岭南, 不得赦免。
姜鸾因此接过了执掌宫务的权力。
她道:“不过是遵循旧例罢了,有什么更好更差的。你记着本宫的吩咐, 若淑妃有为难之处, 定要速速向本宫报来。”
含霜应是。
姜鸾叹口气, 回了正殿。
如今瘟疫只是暂被压制,各宫仍未解除戒严的状态。淑妃的亲眷又即将被流放至岭南, 她的心里定不好受,有空时, 还要多多抚慰她才好。
正殿中氤氲着龙涎香, 李怀懿正坐在桌案前处理奏章。他气度雍容,下笔如行云流水, 姜鸾上前, 坐到他的身边。
李怀懿抬眸,见是她, 便将朱笔搁到笔山上,长臂一揽, 将她拥入怀中。
“事情都安排好了?”李怀懿低头望着她, 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沙哑。
数日之前,他来到承乾宫看望病中的姜鸾,也被感染了疫疾, 这几日虽用药物压制,但李怀懿的声音仍然略带喑哑。
姜鸾点头,“臣妾让她们多多照料淑妃。”她唇角弯了弯, “既然陛下决定和臣妾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宫中妃嫔,是不是也该放出去了?”
李怀懿沉吟一会儿,“此事有些难办。”
姜鸾面露不愉,轻哼一声。
李怀懿的唇畔情不自禁扬起微小弧度。他携住姜鸾的手,低头覆下一吻。
“朕来想办法,好不好?”他温声哄着她,幽幽暗香将她细致包裹。
姜鸾点头,把脑袋埋入他的怀里。
李怀懿噙笑,轻柔抚摸她的青丝。夏末的阳光从窗牖照耀而入,窗外繁花似锦,飞花如梦,一切都美好得不似真实。
“鸾鸾。”李怀懿轻声道,“朕从前听闻,民间有情人,各取两人发丝一缕,合作一结,藏于香囊之中,谓之‘结发’,意为缠缠绵绵,永不分离。我们也来结发,好不好?”
姜鸾微笑,“好呀。”她心情好时,说话尾音轻扬,缱绻动人。
李怀懿含笑,啄了下她的唇,便将外头的宫人唤进来,取了剪子和香囊,将两人的发梢各自剪下一绺。
“这是鸾鸾的,这是朕的。”他垂着眼睫,把两绺头发打了个结,塞入香囊之中。纤长白皙的脖颈微垂,在阳光下,他的动作更添优雅矜贵。
“好了。”他拿着香囊,“是放在你这里,还是放在朕这里?”
姜鸾:“置于我们的床头即可。”
李怀懿颔首,让宫女将香囊拿回寝殿,挂于帷帐之上。
两人又在殿中闲叙了一会儿,王保手持信件入内,“陛下,这是——”他看见姜鸾,顿了一下,禀道,“岭南送来的信件。”
李怀懿:“就放那儿吧。”
他抱着姜鸾,不愿撒手。
王保心里犯怵,把信件放在桌案之上。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调整了信件的位置,巧妙利用视角,让李怀懿一眼就能看见它,姜鸾却不能清晰地看见上头的字。
“你退下吧。”李怀懿见他摆好了信件,吩咐道。
王保应是,不安地离开。
李怀懿又搂了姜鸾一会儿,夏末的阳光让人懒洋洋的,使人情愿沉溺于爱人的温馨之中,不愿分离。李怀懿亲吻着姜鸾的脸颊和唇角,两人正笑闹着,不经意间,他瞥见桌案上的信封。
上头写着“陛下亲启”,落款是扈启。
扈启是李怀懿留在越国使臣,专司他和越国暗子间的信息往来。
李怀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姜鸾,她正半低着头,唇角勾起愉悦微笑,一下一下地绕着他的发梢。
“鸾鸾。”李怀懿的手掌覆上去,轻轻把姜鸾的脸转过来,正对着他,“朕想起来还有一件国事未处理,你先去其它宫室玩,可以吗?”
他的声音认真而嘶哑,英挺的眉目温和望向她。
姜鸾点了点头,从李怀懿的膝头上下来,“那陛下先忙,臣妾先行告退。”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视线随意地扫过桌案,李怀懿心跳骤然停顿,汗毛几欲竖起。
姜鸾什么也没发现,她微笑着向李怀懿行了告退礼,离开了正殿,去往庭院看花。
李怀懿舒了口气,修长手指捏起信件,缓慢拆开。
“陛下:
越王屡次出逃,手段越来越高,微臣越来越难以寻找。此次微臣更是费尽心力,才找到已经逃至城外的越王,将他带回皇宫。
为了避免麻烦,微臣可否将他囚于宫室?”
李怀懿犹豫了一会儿,提笔写下:
“先看住他一段时日,若他没有不臣之心,便给他安置一个去处。”
李怀懿思忖半晌,添了一句:“无论何时,他和贵妃的往来信件,都要仔细审核,并交予朕过目。”随后,他等墨水晾干,便将信笺折起,塞入信封之中,又用朱漆封好,命人送出去。
“避开贵妃。”他沉声吩咐。
太监应是,捧着信送出宫去。
李怀懿仰靠在太师椅背上,目光变得悠远。
若是鸾鸾发现他曾经如何用越国之事哄骗于她,一定会生气的。
那么,他便永远不要让她发现好了。
……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在太医们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以怀仁子、四方草、青灯果等药材为引,研制出攻克瘟疫的药方。
大秦举国欢腾,源源不断的药材从各地的仓库中运出,免费提供给全国各地感染瘟疫的百姓。因瘟疫而无法成行去岭南,暂时被关押在天牢里的蒋家人,也被李怀懿下令提出来,做一些为疫民煮药铺床之事。
蒋史策倍感屈辱,但今时不同往日,差役的鞭子扬起抽在身上,让他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动作利索点!”差役站在药棚边,骂骂咧咧道。
蒋史策衣衫褴褛,再也不复往日的气派。他哆嗦着手指,一边煮药,一边咬牙切齿地默念祝青山的名字。
他手上捏着祝青山与他合谋的证据,但他之所以没有把祝青山抖出来,是因为祝青山承诺,会在他到达岭南之后,给他安排好去处。
他已经一无所有,只能姑且相信祝青山。好在祝青山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虽假仁假义惯了,但这点诚信,应是会有。
蒋史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慢吞吞的,干什么呢!”差役的鞭子飞过来,狠狠打在蒋史策的脊背上。
蒋史策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忍了又忍,才把这口气咽下。
“待老夫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什么啊,哈哈哈。”差役嘲讽道。周围的人,亦是跟着笑起来,笑声连成一片,药棚周围,都飘荡着愉快的气息。
……
皇宫中。
“朕要封贵妃为后。”李怀懿靠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对负责拟旨的翰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