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笔尖微顿,将汤婆子圈在怀里,眸若秋水,嗓音轻缓,“桑绿,你先去忙吧,我只一会儿便画好了。”
桑绿目光落在少女桌上的水墨丹青,正是窗外对着的桃树。
只是如今这萧瑟的秋天,桃树凋零败落,而唐轻惹的画中却有桃花盛开,叶繁枝茂的生动模样。
看得人有些心酸,桑绿一时心软也就没那么严苛的叮嘱了,“那奴婢先退下了,姑娘可仔细着些身子。”
待屋内的人都走远了,唐轻惹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素白的指尖勾着笔杆,却是不经意间将那汤婆子推的更远了些。
只待怀里那滚烫的触感远离,她才弯眉一笑,颊边梨涡浅浅,顾盼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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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苑里向来安静,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午膳刚过时,苑内便多了些声音,桑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梨苑的四姑娘过来看您了。”
唐轻惹仿若未闻。
桑绿也是了然。
她看着自家姑娘这几日才养出的红润,便不免有些担心起这唐轻水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这唐府偌大,唐致盛在朝为丞,钱权在握就免不了三妻四妾,可是这四姑娘唐轻水的生母却是个花楼出生的,多少会让人看轻。
好在唐致盛也没亏待过她们母女,唐轻水也是个衣食无忧,虽说是庶女,可是吃穿用度也是寻常贵女不能比的。
只是平日里这位四姑娘都是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桃苑待着,今日竟有心过来探望起来,还真叫人不得不提防起来。
毕竟,这唐轻惹卧病在床的几个月,这唐轻水可是连面儿都没露过的。
桑绿正想着,唐轻水便已迈步进来了,她微微福身,“四姑娘安好。”
唐轻水抬手抚了抚鬓角,颇有几分端庄仪态,淡淡道:“免礼。”
桑绿颔首,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想来熟悉礼法的贵女都知道,这“免礼”可不是寻常人家都能用的。
这位四姑娘其他的不显精湛,倒是把这宫内娘娘的礼仪法度,趾高气扬学的淋漓精致的。
唐轻水不大关注旁人的心思,一进门就把视线移到了香案处的唐轻惹身上。
四目相对,她露出几分关切的笑来,“五妹妹如今病好了,看着都比往日精神多了。”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唐轻水也是几分心知肚明。
她踏足这桃苑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
数月前她就得知她这五妹妹得了不治之症,怕是熬不过几日就要香消玉殒的,谁只竟让她这么熬了过来。
还真是个命大的。
她不经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唐轻惹瞧着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可是也不算是脱相,相府那些人参雪莲日日滋补吊着命儿,反倒让她五官看着更明艳精致了些。
唐轻水眸中渐渐显出几分冷光来。
唐轻惹却是被她盯得柳眉微蹙,她仍旧是浅笑着,“多谢四姐姐惦念,我这身子是比以前好了些,可还是处处受限,哪儿都不能去。倒是四姐姐,多日不见,容光焕发,真是让人越发的移不开眼了。”
唐轻水听了捂唇笑了起来,“五妹妹这小嘴儿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其实这话要是别人说,她大抵还是不信的,可是偏生这话是从唐轻惹口中说出来的。
少女声音浅淡好听,眸子也是蓄了秋水一般恬静,看起来是最不像会说假话的。
唐轻水不免有些高傲起来,看着唐轻惹掌下的画,心思复杂。
她今日本是过来打探虚实的,整个唐府都传言唐轻惹命不久矣,如今命是救过来了,却也是强弩之弓。
她本来还是不信的,如今看着唐轻惹这般消瘦的模样,想来宫里纳妃的宫宴,怕是也无福去了。
没人与她争抢风头,唐轻水心里也算是踏实起来。
这虚实已探,她自然也是没心思多留的,耳边传来唐轻惹几声浅小的咳嗽声,唐轻水扣着绣帕掩了掩唇。
她本就无意多留,只表面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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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晃得极快,眨眼便过了两日。
晨起风大,还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屋内骤升的寒意,让桑绿又开始谨慎起来。
唐轻惹如今身子大好,可是却仍旧受不得一丝寒,昨日里桑绿还以为她对着唐轻水那声浅咳是装的,谁知竟真是受了凉。
今日苏怀瑾还是要照常来施针的,桑绿也不敢怠慢,屋内早就燃起了地龙,汤婆子也是备了好几个放在榻上。
唐轻惹被桑绿“赶”上了床榻,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央求也是没给放出来。
她只能收了心,安静的在榻上待着,心思却有些杂乱。
这几日清醒了,神思是比病的那些日子清明了许多。
以前不觉什么,现在想的多了,反而觉得事事繁琐,倒不如病着来的安静。
唐轻惹抚着袖口的锈兰纹路,微微出神。
今日苏怀瑾是会过来的。
可她心底不大想让男人过来,却又生了几分眷恋,想他过来。
大抵是病时脆弱产生的依赖感,唐轻惹总觉得有苏怀瑾待在身边,她心底才会有些踏实的安全感。
她不懂情爱,只觉得这样感情有些悱恻羞人,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起。
思及此,她似乎又想起了那日她大着胆子喊疼的场景。
男人看似温润如玉,却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抑或是医者都是如此,自觉自己下手轻缓,却不知那疼,都是不能忍的。
她只隐约记得,男人当时略微低沉的嗓音,说她是个“麻烦。”
这般想着,唐轻惹心里闷闷的,她垂首靠在床榻之上,渐渐又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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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知晓苏怀瑾要来,桑绿老早就安排好了午膳,所以刚过午时,桃苑的人就开始安顿起来。
这一切早早收拾,不过就是为了方便苏怀瑾要过来。
可是午间没过,桃苑就来了客人。
来人是唐轻惹的表哥蒋蕴,他一身当下读书人最爱的青衫,不过不同那些寒门子弟,即便是一身青衣,也都是织锦造就,颇有几分贵气。
桑绿微微福身,恭敬道:“请表少爷安。”
蒋蕴手里握着折扇颔首,他是书香门第出身,面上透着几分儒雅和憨厚感,“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探望五表妹的。”
桑绿会意。
瞧着男人说着话时,就红了耳根,当真是个脸皮薄的。
而蒋蕴姿态谦恭有礼,也是藏不住事儿,明眼人儿一眼就瞧得出是什么心思。
屋内不见动静,蒋蕴不敢妄自进门,他问道,“听闻知知表妹如今已痊愈,我是特来庆贺一番的,不知……”
他目光一直不经意的扫向屋内,带着探究。
桑绿:“奴婢在此代姑娘谢过表少爷的心意,表少爷怕是不知,姑娘今日还需问诊,屋内早已遮得严实,现下也是不便见人,估计要让表少爷白跑一趟了。”
她这话说也不是避讳谁说的,声音就放大了许多,蒋蕴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声音,也足够里头的人听见。
半晌不见回复,他也就知道了事情的真假。
来时他便打探过,唐轻惹日日都要问诊的,她身子刚有些起色,也算是正常,没想到今日竟这般不凑巧。
蒋蕴目露失望,却仍旧持着笑意,“既是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他自宽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了桑绿,“这是母亲让我转送给知知妹妹的,劳烦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桑绿握着手中的锦盒,正迟疑的要不要递进屋去,唐轻惹便唤了她进去。
纱幔重叠,榻上少女的容颜朦胧不清。
唐轻惹将床幔掀开了些,水眸淡然,“表哥可离开了?”
桑绿自然是实话实说的,“方才刚走”,她终究是把那锦盒递了过去,“这是表少爷让奴婢转交给姑娘的。”
唐轻惹有些疑惑,便接了过来。
此时她仅一身藕荷色的中衣,素手掩在袖口中,显得她有些纤弱无骨,而盈盈一握的软腰遮在其中,影影绰绰的也看不清。
唐轻惹打开了锦盒,细细的看着,里面是一支素色的镶玉银钗。
这钗子虽然款式简单,可是上面银质的雕兰纹饰却让人眼前一亮。
“真漂亮啊。”
唐轻惹握在掌中,喜与不喜已一目了然。
桑绿不得不承认,这位蒋蕴表少爷,挑东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是很符合唐轻惹喜好。
唐轻惹不大爱那些浓郁的颜色,可蒋蕴送的这支银钗她还是很喜欢的。
桑绿按这她的吩咐将东西收好,将床幔掩了个严实,这才在外间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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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苏怀瑾便准时来了。
有了之前的经历,男人进屋时动作便显得慢条斯理起来。
他模样生得好,解了肩上的披风时动作不显低俗,反倒是有些从容的骄矜感。
如今唐轻惹一日比一日清醒,如今也能透过床幔朦胧的镂空纱帐,一点一点细致的瞧起来。
苏怀瑾身姿颀长,虽说是行医之人难免脱不了几分儒气,可是他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许多,反而有些习武之人的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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