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则是下榻,走至屏风前。
“姑娘怎么起身了?可是梦魇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口渴,起身喝盏茶罢了。”
银荔掌着烛火,瞧见她面色红润,额间无细汗,便知她没有半分不适。
一盏茶后,眼瞧着银荔出门,她这才松了口气,缓步绕至屏风后。
此时,李缜已然坐在床檐处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陈沅知面上一热,瞧见床榻上的男人后,连着耳根子一块儿红了起来。
她没有迈上前,而是同他隔着些距离,一手指了指屋外道:“已经走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也可以走了。
李缜“嗯”了一声,站起身后,向前走了一步。
他原要出屋子的,可是眼前的小姑娘总以为他要做些甚么,后退后稍不留神,一双赤足撞着屏风的足座,整个身子直直地向前倾去。
得亏李缜眼疾手快,手臂一伸,正巧托住她的腰肢。
虽是寒凉的冬日,她身上却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
方才托住她时,男人的手稍稍收紧,盈盈一握的腰霎时贴在了他的身上。
陈沅知呼吸一滞,满眼慌乱,攀在他肩头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李缜感受到那一份力。
“怕我?”他伸手将她额间的细发抚至耳后,不小心触到她耳垂时,怀中的人儿显然轻颤了一下。
陈沅知推了推他的胸口,心绪乱时,开口便是拒绝他的话:“祈福节你一人去吧。”
言罢,她便赤足溜到了床榻上。
李缜盯着这抹娇俏的身影,一时出神道:“无妨。”
无妨?
陈沅知掩被子的手一顿,他说无妨,这话便是他要一个人去,没有她相伴也无妨?
正要没了兴致,帘外又传来一阵沉吟声。
思忖片刻后,李缜开口说道:“离祈福节还有五日。这五日,我夜夜过来哄你。”
“你陪我去,好不好?”
第58章 心意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
“你陪我去, 好不好?”
这是李缜头一回软着语气同她说话,她侧着身子躺下后,眸子里似是掬了一弯如水明月。
“嗯。”小姑娘轻轻地回了一声。
单凭这声, 李缜仍辨别不出她的心绪。
但好歹也是应下了祈福节一事, 他这心里多少是有些开心的。
有些事不能急于求成,一步步慢慢来才最为妥帖。
“天晚了, 你早些睡吧。我瞧着外边有些霜冻。明日应是更冷些。”他突然记起,小姑娘方才是赤足踩在地面上的,故而提醒道:“赤足容易受凉,应裹个足衣才是。”
陈沅知点头“嗯”了一声,而后屋内寂静。
直至听见支摘窗的嘎吱声,陈沅知才坐起身子,挑开帘帐后,只见月光流转进屋子, 照在她带笑的面上。
*
翌日清晨, 寒气四起。
昨日起身时,未添衣裳,后半夜暖炉凉了后,她便缩着身子,并未睡安稳。
这几日国公府虽忙碌,于她而言,除了有嬷嬷替她量身外,也算是清闲。
然而她平日里忙碌惯了,眼下一身轻地呆在屋内,到底是有不自在。
银荔瞧她一幅闲不住的模样,不由地问道:“祈福节将近,姑娘今年还要出府吗?”
往年出府不算是甚么大事, 只是今年临近岁末,又有婚嫁大事束缚,再出府图个热闹,恐被有心之人说道。
一提起祈福节,陈沅知就想起昨夜那事,眼底藏不住欢喜,是以勾了勾唇角回道:“自是要去的。”
银荔未置可否,她家姑娘想去,她只管将人顾好便是:“那可要添置些衣裳首饰?”
陈沅知喜素,不喜欢太过艳丽的妆面,事实上,就算未施粉黛,她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先前几年,为衬祈福节热络的氛围,她也特地添置了几身艳丽的袄子。
思忖了一会,陈沅知面带羞赧地说道:“要添置的。一会等定安来了,教她陪我去花胜楼瞧瞧。”
银荔听闻她要出门,立马替她绾了个发髻,戴了些珠钗首饰后,整个人瞬时般般入画。
定安来得机巧,她一双脚才踏入知阑院,陈沅知也做好了出府的准备。
二人并肩上了华贵的马车,才坐下身,定安便侧着身子,开始端详起眼前张明丽的小脸。
“往年也不见你这般重视。”
今年却为了祈福节,特地出府置办首饰衣裳。
陈沅知正要捏个借口搪塞过去,定安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女为悦己者容嘛,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心思被挑破后,她红着脸,挠了挠定安的腰肢:“你说甚么呢?”
“哟。”定安凑上前去,一瞧她连耳垂都红透了,心情大好地调侃道:“我这人很记仇的。先前你在冬狩调侃我时,我便说,他日你若定下婚事,可少不了我的揶揄。”
陈沅知也毫不留情地回道:“你不也一样。一口一个小侯爷,生怕别人不知晓你这门亲事似的。”
二人互不相让,马车上一片喧闹。
直至花胜楼,掌柜一瞧华贵的车马,便即刻迎了上去。
“二位姑娘来得巧瞧,小店才出几款时新的头面,我这就差人取来给姑娘瞧瞧。”
陈沅知也算是花胜楼的常客,掌柜的一瞧见她,便知其身份。好些藏着留给达官显贵的头面也被她毫不吝啬地端了出来:“瞧瞧这对赤金芙蓉花钗,红色釉面配珊瑚攒珠,雍容华贵却不张扬,极衬姑娘的气质。”
掌柜嘴甜,一句话既夸了花胜楼的首饰,又赞了买主的容貌。
“再瞧瞧这支步摇。花式虽简单,底下缀着的却是通体泛红的玛瑙。这支步摇与发叉,一繁一简,最是教人挪不开眼。”
陈沅知这厢还未开口,定安就忙不跌地替她买下:“挪不开眼好阿。”
见眼前的姑娘面色绯红,掌柜一颗玲珑心,顿时明白她置办头面的缘由。心里明白,嘴上却是向着自己的主顾:“倒也不是非得装扮给别人瞧,自己瞧着舒心才是最打紧的。”
这话颇合陈沅知的心意,她听了后又挑拣了几件不同式样的首饰,二人付了银钱,满满当当地回了府邸。
下了马车,才进正门,便听见前厅那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陈沅知同定安互望一眼,将手里的包裹交于银荔后,转身去了前厅。
二人到前厅时,陈容知正跪在地上,面上挂着两道泪痕。
众人一瞧是定安公主来了,皆俯身行礼,再不敢放声说话。
陈沅知大约知晓是怎么一回事,瞧她一声不吭地跪坐着,也知她是铁了心要同四皇子和离的。
陈弦气吁吁地坐在高座上,好不容易求着四皇子娶她做了妾室,此时又闹这样一出。这离那丢人现眼的婚事才过了多久,一旦和离,教他那张老脸往哪儿搁置?
然而此时定安公主也在府中,他唯恐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也就不好再就此事同陈容知争执。匆匆请辞后,进了书房。
陈沅知叹了口气,她虽与陈容知感情不深,可这事终归是因她而起,如若坐视不理,于她自己而言,也安不下心来。
“爹爹走了。你且起来吧。”她搀扶起陈容知,又将袖中的绢帕递与她拭泪:“现在最打紧的,还是四殿下那厢,他若不愿和离,就算是爹爹出面说情,恐怕也不好如意。”
“殿下他...是应允的。”兴许是才哭过,她说话时断断续续,抽噎了一下,才将话说完。
“四哥哥竟会应允?”这话饶是定安,也不敢相信。
四殿下素来重脸面,比起和离,他应选出妻才是。怎么这会儿却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想来是他这几日事忙,无暇顾及我,这才应下了和离一事。”
事忙?
陈沅知这几日没去进奏院当值,是以不知朝中发生了何事。而定安深居后宫,对于政事更是一无所知。
三人皆不知四皇子忙于何事。不过,他既答应和离,于陈容知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何时可以拿着和离书?”
“随时皆可。只是爹爹那厢...”她抬了抬眸,犹豫地望向书房的那处。
“爹爹那厢由我去说。你且去将和离书拿来。”
陈容知一听,眼圈顿时红了,她垂着眸子,眼泪一颗颗地砸在地面上:“多谢长姐。”
她才走,定安便拉着陈沅知回了知阑院。
一路上,没少听定安数落。
“你帮她做甚么?她今日有这下场,怪得了谁?全是她自己应得的!”
“今朝和离,他日若是后悔了,你怎知她不会将一身怨恨倾泻到你身上?”
陈沅知自是知晓其中的道理,她替定安斟了盏茶后,缓缓开口道:“她先前蠢笨,做了不少不入眼的事。这些事抹不去,我也不会因她一句道歉便心软。只是,她同四殿下的事,着实是因我而起,我若放任不管,日后恐无法安心。再者,冬狩那夜,若非是她出手相救...”
话说到此,陈沅知忽然压低了声音。后山那事,除了她与陈容知知晓外,从未向第三人提起,便是无话不谈的定安,也还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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