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送上的贺礼也说不得有多出彩,皇上瞧着萧傲已经不像是往日那般胡来,成熟了不少的模样就觉得心中舒坦,招萧傲上前询问了几句。
萧傲不再像是往日那般在皇上面前都吊儿郎当的,而是不卑不亢的回答了皇上的问题,皇上心中甚是欣慰,赐了一些赏赐下去。
凌清勾了勾唇,端起茶盏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她必须得承认,镇北王妃如今的做法是最为妥当的。
现如今皇上的身体还算是硬朗,而萧傲又颇得皇上宠爱,就趁着当下让萧傲身上有了依仗,等到日后皇上驾崩后,后来上位的皇子想要动萧傲也得先掂量掂量。
宴会结束后,天边儿已经全黑了,丞相府的马车前挂着灯,老夫人的精神不济,在上车后就在闭目养神,凌清并未曾出声打搅,掀开车帘瞧着外头的光景。
回到了府上后,凌清径直朝着自己的扶摇院前去,刚坐下后不久,冬枝去了外面为她准备宵夜,一个人不着痕迹的出现在了扶摇院内。
凌清感觉到了屋内多了一个人后,端着茶盏的手一僵,片刻后佯装淡定的开口:
“九皇子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来人并非旁人,正是今日在宴会上见过的九皇子,九皇子身上依旧是穿着白衫,温文尔雅的模样瞧着没有丝毫的攻击力,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夏季,窗外的蝉鸣伴着阵阵不知名小虫子的清脆叫声,将夏夜衬的愈发静谧。
九皇子并未曾坐下,而是直接走到了凌清的面前,脸色苍白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悲痛,哽咽着开口:
“凌清,不是答应过本皇子的,日后会做本皇子的妻吗?”
九皇子的这话,让凌清想起了曾经那个不知羞耻的自己,由当世大儒亲自教养,上辈子在旁人的口中却是一个不要脸面的女子,让凌家满门蒙羞,长兄幼弟直至死前都未曾成婚。
凌清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轻不重的回道:
“九皇子言重了,向来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九皇子之间一样也并未曾有过,九皇子莫非是得了臆症?”
九皇子看清了凌清想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打算,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
“凌清!日后若我登上大位,必将灭你凌家满门!”
凌清抬头借着微弱的灯火,瞧着九皇子还有些稚嫩的眉眼,果真现如今的他还幼稚着,上辈子她四处奔走为九皇子寻来了许多的谋士,督促他的言行,务必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在她死时,九皇子已然是一个心机深沉不会轻易让旁人瞧出心思的人。
但是如今,九皇子生母早逝,无人教导,除了和上辈子一般无二的狠辣,并无一丝一毫出彩的地方。
“坐在皇位上的人,才是皇上。”
凌清说完这话,已经是不耐烦与九皇子再继续辩论下去,皱眉又道:
“九皇子还是早些离开的好,爹爹在院子周围留了几个侍卫,专门抓登徒子的呢。”
九皇子气的脸色铁青,一甩袖走了。
在九皇子走后,凌清随手拿了一本书,半晌过去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无奈叹了口气放下书,九皇子刚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凌清一件事儿。
这日后,上位的人最好不是九皇子。
且不说九皇子狠辣有余、睿智不足这一点,单只是九皇子的小心眼,凌清上辈子就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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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边关传来了消息,一草原上的游牧小国匈奴来犯,镇北王奉旨出征,萧傲随行。
凌清在得知这消息后,心中已经做好了一个打算。
那一日,凌清在丞相回府后,和丞相一同去了书房。
上一世,就是在此时镇北王出征后战死沙场,京城内所有人都以为只不过是一小国来犯,并未放在心上。
匈奴兵强马壮,且他们来犯的原因是草原上食物匮乏,为的是生存,更是仿佛一把利刃一般锐不可当。
镇北王比当今圣上的年纪还大,因为他时常去军营内习武的缘故,瞧着身体还算是硬朗,实则年轻时在战场上留下来的那些暗伤早就已经埋在了骨子里,这一次的战争中旧伤复发,直接战死沙场。
镇北王妃上辈子在得知镇北王战死沙场的消息后,在萧傲扶灵而归时一头撞死在镇北王的棺木上。
凌清倒是理解镇北王妃这般做的原因,那一场战役失败所有的责任都在镇北王的身上,如果圣上要追究免不了会祸及家族。
而镇北王妃她一头撞死在棺木上,再加之萧傲亲自去力挽狂澜,圣上最后只浅浅的罚了萧傲一些俸禄。
这一世,凌清与镇北王妃的相处不多,但镇北王妃时常送过来的一些东西,偶尔有什么新鲜的物件都会叫她一同去瞧瞧,待她算是好的了。
上一世,九皇子虽说母妃早逝,但有一个从小照顾他的嬷嬷,上辈子凌清没少在那嬷嬷的面前吃苦头。
丞相听说了凌清的打算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胡闹!”
从凌清幼时一直到如今丞相对凌清都是及尽宠溺,像是这般疾言厉色的呵斥还是头一回,凌清早就对此有预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对着丞相磕了个头。
“爹爹,女儿不孝。”
到底是宠着长大的女儿,丞相看凌清这幅模样已经有些不忍,但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愈发严肃了起来,冷着脸继续训斥:
“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如若不听那便送你去跪祠堂!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凌清只不过是一女子,虽说丞相常赞凌清有经世之才,但身为一父亲,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女儿去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去!
凌清起身离开书房,凌丞相透着凌清的背影能瞧得出来:凌清去的是祠堂。
凌家的祠堂,凌裕当年不懂事调皮时跪过,就连小凌裕调皮打碎了老夫人的东西时也跪过。
唯有凌清,这次是头一回。
冬枝陪着凌清一同跪在祠堂内,渐渐地已经入了秋,夜间寒凉,尤其是在祠堂内,凉气似乎要顺着青石板往骨头缝里头钻,冬枝忍不住的打了个颤。
“小姐,这,你何苦要因着这件事儿和老爷闹腾,奴婢瞧着老爷今日怕是气的不轻。”
将父亲气成那样,凌清心中也有些不忍,皱着眉头回道:
“等会儿去吩咐厨房,为父亲送去些降火气的花茶。”
如今正站在门外的丞相,行至门边时恰巧听到了这句话,手攥的死紧,眼眶已然微红,默不作声的离开了祠堂。
在即将走过那一扇门时,丞相回头看了一眼,祠堂内昏黄烛火的照耀下,凌清的身子显得愈发瘦弱。
到底,是他宠着的女儿啊。
转头,丞相去了丞相夫人哪儿,丞相夫人一听也是大惊,如今这世道哪有女子外出抛头露面的。
凌清自幼体弱,在幼时太医时常在丞相府内住下,哪儿是能上战场的。
丞相夫人听完后没甚么犹豫,就去了小祠堂,未曾问丞相一声就将凌清给送回了扶摇院内,冬枝去小厨房内准备了一碗姜汤驱寒,还有个丫鬟端来了一盆热水。
等凌清将自己打理的妥当后,丞相夫人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询问:
“你可知,你一女子想上战场,所要面对多少非议?”
“知道的。”
凌清手上捧着一杯热茶,丞相夫人又问:
“行军途中,军队要快速前行,你可会骑马?”
凌清上一世是会的,但是这辈子却从未学过,轻轻地摇了摇头。
“莫要怪你爹爹,清清,你如今已经并非是个孩子了,行事时该成熟些了。行军途中如若着急要赶往何处,你这身子是受不住的,还会平白拖累了人家。”
一杯热茶,凌清喝了一半,听丞相夫人这般说也冷静了下来。
刚她去找丞相,所想着的都是凭借一腔冲动,但是如今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去不了边关,也上不了战场。
“母亲,我懂得了。”
后面,这件事情还是传入了镇北王府,凌清带着小凌殊来了自己的扶摇院内,院子内的大树上扎了个秋千,小凌殊正是顽皮的时候,让一个嬷嬷推着他正玩得痛快。
瞧着小凌殊笑的阳光的脸,凌清的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
“小姐,小王爷来了。”
冬枝走到凌清的旁边低声通报,如今两人都已经是未婚夫妻,在相处时也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凌清点了点头回道:
“请。”
萧傲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身上穿着的劲装沾了尘土,有些边角处还有磨损,今日他刚从军营回来,便从她母亲哪儿听说了凌清的事情。
丞相夫人担心这件事情会污了自己女儿名声,故而将这件事情瞒的极好,镇北王府那边的人知晓,主要还是因为丞相夫人特意去告知的。
萧傲在凌清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小凌殊并未曾发现这边的动静,被嬷嬷推着荡的越来越高,带着小奶腔的笑声好听的紧。
“我……”
在来之前,萧傲明明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等到现在这时候反倒是一句话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