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很清,站在岸边可以看见卵形的石头铺在池底。因池塘上空没有树枝遮挡,水面因阳光直射泛起粼粼波光。
白飞飞弯下腰,靠近了细看这水有何特异之处,因不知是否有毒,她不敢贸然伸手去试。
正苦于没有容器可以盛些回去研究,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那双手臂强硬地把她拉起身来贴向身后的胸膛。
白飞飞怒极,正要使出内力将他震开,忽听他在耳边小声说:“有人来了,是苏绮。”
“你先放开!”
沈浪忽地抬高了声音,急切而倔强,像在赌气一般说道:“我不放!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放开!”
虽说明白他的用意,白飞飞仍是一阵气血上涌,怒道:“我说了放开!”
沈浪明显在自说自话:“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与你独处,你为何还要躲着我?”
“……”
“我们回幽灵宫去吧,你出来散心这么久,还在生我的气吗?不如我们再去武夷山游玩?”
白飞飞已经无话可说。他以为这么说,苏绮就会信了他们是闹了别扭的小情侣,来青叠谷的目的是散心,在这可疑的池水边是为了找机会独处?
好在没过多久隐藏在暗处的人的气息消失了。白飞飞一把将沈浪推开,扭头就走。
沈浪拉过她的手,迭声道歉:“苏绮就要过来了,我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飞飞,是我不对,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你总能找到理由,”白飞飞冷笑道,“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能找到无数个这么做的理由,好像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有道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沈浪愕然看着她,他听得出,白飞飞不是在说刚才的事,至少不完全是。“对不起,飞飞,”他的话中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总是在犯错……如果我有哪里不合你的心意,请你告诉我,我都会改的。”
他试探着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别放弃我。”他说。
白飞飞叹道:“是你先放弃了我。”
“自认识你以来,沈浪从未有过离开你的念头,”他抬起头,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佩剑上,“除了你,性命算是我最重要的东西,若哪一天你觉得我背叛了你,就请取走我的性命,算是我对你小小的补偿。我绝无怨言。”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不信的话,也可以先收点定金。”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到脸上摩挲,带着她的手指从眉骨滑落到眼睑,再到挺直的鼻梁。“眼睛,鼻子,耳朵……或是一只手,你现在就可以拿去。”
白飞飞闭上眼,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每每想到前世的结局,总会觉得心寒,总会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而沈浪甚至不知道她为何执意离开他。可能他还以为,她是因为没答应与她合作除掉快活王的事而心生怨恨。
或许女人总比男人来得深情,爱上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喜欢上别的人,而男人的感情太善变,情爱至于他们不过如潮起潮落,来得高涨,退得迅捷。
她知道她现在正站在浪潮的顶峰,听着永不退潮的誓言。
“你想要机会,我便给你这个机会。”她最终说道,“但有朝一日你若是背叛我,我便将你所在乎的一切统统毁了,再亲手杀了你。”
“可以。”沈浪脸上的笑容不似作伪,“若真有那么一天,杀我十次都可以。”
第36章 假意辞行
【36】
白飞飞觉得不可思议。
她刚才竟然答应沈浪再给他一次机会。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她会在已经全身而退的情况下重新掉入那个温柔的陷阱。
她记得自己不是会顾及他人的人,沈浪乐意在她沈浪浪费多少时间是他的事,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但想到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沈浪会跟在她身后,一辈子求而不得,她又觉得他怪可怜的。
就像现在,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觉得他实在怪可怜的。
白飞飞咳了一声,示意沈浪正事要紧。
沈浪握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白飞飞低头研究池水,问道:“你怎么知道来的人是苏绮?”
“她的气息。在药物方面她是当仁不让的高手,论起武艺却差得远了。她运功的方式很特别,所以我知道那个人正是她。”
沈浪似乎还沉浸于刚才的愉悦心情中,不管说什么都带着点笑意:“想不到王怜花也有失手的一天,莫非苏绮不要他做女婿了?
他在紧要关头还有心思说笑,白飞飞深感无力。想了想道:“比起苏绮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走了。她不可能信了你临时编出来的胡话的。”
沈浪笑着说:“可能她只是想到了一个词,‘非礼勿视’。”
白飞飞也想到了刚才戏剧性的一幕,白皙的脸颊透出点淡淡的粉色来。
见白飞飞瞪着他,沈浪才恢复了严肃,一本正经地说:“苏绮没必要拆穿我们。我想现在咱们在她眼里大为可疑,极有可能就是来窥探她秘密的。咱们若是没有自知之明觉得她被几句粗劣的谎话骗过去了,才正合她意——那样她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我们虚与委蛇,再找机会去销毁她与噬心教有关系的真正证据。”
白飞飞眼睛一亮:“你是说……”
“对。只要她有所动作,必能教我们查到蛛丝马迹。”
白飞飞摇头道:“若她仍按兵不动呢?若所谓证据早就不存在了呢?”仔细一想,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她既已起了疑心,恐怕顾不上照先前的计划杀了我们为苏羽出气。我觉得她会找理由让我们立刻离开青叠谷。”
沈浪嘴角弯弯,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说:“不用她赶,我们这就去向她请辞。”
白飞飞知道他是想借机观察苏绮的反应,也就点头表示赞同。低头看看清冽的池水,白飞飞叹道:“只可惜还没有弄清楚这水究竟有何古怪之处,是否被苏绮作了炼药之用。”
沈浪闻言半蹲下去,在白飞飞反应过来之前伸手舀了一捧水端详。“这水很凉。”
白飞飞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半晌斥道:“你不要命了?!”
沈浪松了手,沁凉的液体重新回到池中。沈浪冲她安抚似的一笑:“没关系,水里有活物,即使水中有毒毒性也不会有多强。其实,迷藏山庄外面的大雾也不一定是与这水有关,还有可能是水中的东西。”
白飞飞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水中有很多半根指头长的银色小鱼。
沈浪说的东西就是这些银鱼?
白飞飞知道他们的时间有限,遂道:“先去找苏绮要紧。这水和鱼都不会自己跑了,以后再研究不迟。”
***
苏绮听他们说完来意,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的好客主人般,殷勤留客:“何必急着走,多呆几天不迟,是不是下人招呼不周,怠慢了两位?”
苏羽不在这里,王怜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沈浪不动声色:“谷主太客气了,谷中景色动人,我们也想再多赏玩几日,只是仁义山庄还有些事没处理,不得不向谷主告辞。”
“既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二位,这便吩咐弟子为二位收拾行装。请两位务必再住一晚,让我为二位饯行。”
白飞飞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问道:“王公子与我们同来,还没有问过他是否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对了,王公子怎么不见人影?苏姑娘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王公子说他跟去看看。也不知道苏姑娘觉得好些了吗?”
苏绮的表情立刻变得非常担忧,大概是因为情真意切,所以看上去与刚才挽留他们的时候的温婉大方完全不同。她皱着眉自言道:“小羽不舒服?”
沈浪安慰道:“可能是太阳毒辣受了暑气,谷主也不必过于担心。谷主自去看苏姑娘便是,不必费心招呼我们。我们等苏姑娘好些了再去探望,免得打扰她休息。”
苏绮匆匆去了。
白飞飞疑惑道:“她当苏羽是泥捏的吗?怎会着急成这样?”
沈浪也觉得苏绮太过紧张了,不过转念一想,苏绮把苏羽宠到骄纵跋扈得要命,平日里自然千般娇宠,有一点事便心疼得要命。
“王怜花不在?”沈浪低头沉思,“难道他在苏羽那里?听苏绮的意思,王怜花似乎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过来拖住她,怪不得苏绮这么快就找上我们。”
白飞飞一时也参不透王怜花在搞什么鬼,低声说:“先别管他。苏绮去苏羽那里估计要呆上一会儿,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先去苏绮那间药室看看。”
虽时间紧迫,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沈浪与白飞飞仍装作在赏花观景,一路向那间以夜明珠照亮的药室走去。
有一段路四下无人,白飞飞忽然提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我养母白静在世时,曾派人掳走百灵,要百灵替她追踪一个人的下落,这件事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