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白飞飞依旧问道。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长叹一声,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和姑娘一样,我也是个被困在这里的人。不知姑娘可允许在下与你结伴同行,寻找出去的方法?两个人总要比孤身一人安全些。”
白飞飞不置可否。面对未知的环境时,两个人确实要比一个人多出一份保障,前提是你能确定另一个人不会背地里捅你一刀。
“姑娘?”
“先生的提议正合我意。不过我刚刚进来,对这里一无所知,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要仰仗姑娘才对。”中年人连连摆手,憨厚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别扭和滑稽。
那中年人甚是热络,主动撕下外衫前襟递给白飞飞。白飞飞依言将鞋子包好,不知是出自内心暗示还是这办法真有作用,再走路时心境确实清明不少,也不见了方才的烦躁。
中年人告诉白飞飞,他已进入这个山庄三天了,始终没能寻到路出去。白飞飞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因不知是敌是友,他一直跟在后面观察,直到白飞飞要进房间查探才出言阻止。这里很是诡异,据传有的房间中有蛊惑人心之物,看了很可能会被迷惑,再也不能出去。
白飞飞知道他所言不尽不实。真的被困三天还有力气说这么一长串话,连他沙哑的嗓音都像是伪装出来的。房间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凭“据传”二字可无法说服她。
他二人向山庄东南方走去,中年人自称略通阵术,这几天已测出庄子的阵眼就在东南角,只需再花些时间便能破了山庄中的障眼法。
“有缘相聚,还未请教姑娘姓名?”大概真是几天没开过口,中年人很喜欢说话,不时与白飞飞攀谈两句。白飞飞不好与他相处得太僵,偶尔答上两句。至于姓名,她随口答了句“有缘自会知晓”,也同样不再去问中年人姓甚名谁。
中年人不强逼她回答,微笑着换了个话题:“都说迷藏山庄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知道姑娘是为何而来?求财,探宝还是寻人?”
“寻人?”
“我来的时候已经听说……有不少人进了迷藏山庄就再没出现过。我看姑娘不是贪财的人,因此大概是为寻找这些失踪的人而来吧。”
白飞飞笑道:“先生这可猜错了,我就是听说了这里的金银珠宝才慕名前来的。”
中年人笑了一下,专心看路不再说话。
约走了一半路程,白飞飞停下脚步低声对中年人说:“左手边的房中有动静。”
中年人呆了一呆,也皱眉看向左手边那幢二层尖顶小楼,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山庄内危机重重,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可惜白飞飞从来不是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在近旁的树上折了一小段树枝,运劲射向紧闭的窗子,树枝穿破薄薄一层窗纸落进屋内,隔得距离稍有些远,连树枝落地声都微不可觉。白飞飞几步走到屋前推开了门,中年人在身后“唉”了一声,只得快步跟上。
“看来我们很幸运,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中年人抢在白飞飞前头挤进屋内。底层并不大,整齐地摆放着桌椅小几,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两侧墙壁上是几幅字画,看不出是哪家的手笔。
他们没上二楼便退了出来。
“丢进去的树枝没在地上,我推测地下另有玄机,树枝触动了地上机关,已经掉下去了。我仔细看过,地面上没有裂痕,能让整块地面裂开又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设计这屋子的工匠当得起一句鬼斧神工了。”白飞飞看着自动闭合的房门,目光久久没有移开。“先生说得对,这里的确不简单。”
后来的路上白飞飞始终沉默。中年人又说起他在山庄内遇到过的怪事,他在这里看到了各色珠宝,足以让是金钱如粪土的雅士动心;他也品鉴了不少古籍珍本,确实饶有趣味让人流连。
“还有一次我看到了我的心上人。”中年人笑着说,眉眼柔和下来,连那细长的眼睛都亮了些许,但他的面色无奈又惆怅,“那时候我就确定这里会致人产生幻觉。我知道她是假的,是我脑中幻象,但还是忍不住和她多说了几句。那时候我还想,迷藏山庄也不过如此,号称能满足人的所有愿望,果然徒有虚名。”
不知不觉已走到中年人所说阵眼所在。那里是一处假山,较真的山峰少了些嶙峋陡峭,但风骨逼人,与周围亭台相和,自有一番风趣。若不是为了害人,这山庄的设计者也算是个妙人。
中年人抬手指了指假山顶端,道:“若我所料不错,只要毁了这处山顶,我们就可以跃出围墙重见天日了。”
“那么先生请。”
中年人面有难色,沉吟半晌道:“姑娘有所不知,我武功低微,实在没能力凭一双肉掌破开山顶。”
白飞飞双手将佩剑奉上。
中年人一脸苦笑,作势要去接。白飞飞却适时收回手,飞身而上直奔假山顶而去,她倒要看看那里面还有何玄机。
白飞飞的身影一闪,忽然消失无踪。
中年人仿佛毫不意外,静静站在山下仰望了好一会,直到确定白飞飞没有再下来,他才收回视线,闭目叹了口气。
“那上面有个洞,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见,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再也上不来了。”正当中年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假山背面传来。白飞飞施施然走过来,将中年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尽收眼底。
中年人一时无语。
白飞飞怒道:“沈浪,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第19章 迷雾层层
【19】
中年人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提气跃上假山,行动之轻盈灵活与他自己口中的武功低微相去甚远。见白飞飞跟了上来,他纵身一跳,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怪石之中。
过了一瞬,白飞飞听见他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下面很深,小心些。”这回他用的是自己原来的声音,在深洞中转了几转后传到白飞飞耳中,反而带着些不真实的低沉。
白飞飞向下看去,洞中不透日光也没有灯火,仅能从沈浪的声音推断出洞口离洞底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假山的高度,这洞深达地底,不会武功的人跳下去大概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下面闪现出一点微弱的火光,原来是沈浪掏出火折子固定在岩壁之上。借着微光的指引,白飞飞使出轻身功法跳了下去。
然后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更糟的是,她跳下来时带起的风把火折子吹熄了。在绝对的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让白飞飞觉得无端气恼和尴尬起来。这深洞隐藏在假山中间,自然不可能有多宽敞,白飞飞要和沈浪保持距离着实不易,只得退了一步靠在洞壁上。
好在沈浪已知趣地取出一只新的火折子弄亮。火光映着那张蜡黄色的脸,让白飞飞不由得火气再次涌上:“你最好解释清楚,我不是随便就能被骗过的人。”
那张假面上适时地现出老实的神情,沈浪道:“刚才在路上与你说的大部分是真的,这里虽然不是所谓阵眼,却是唯一的出口。”
沈浪指了指脚边。方才未来得及细看,经他提醒,白飞飞才发现脚边另有一个向下方去的斜坡,里面黑洞洞的一片,不知通往何处。“既然已经找到出口,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为何要戴上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沈浪道:“出去不难。但我得想办法救回那些失踪的人,顺便看看幕后的主谋是何方神圣。飞飞,你在这里多呆一会我都放心不下。这里并不安全,你先出去。我已查探过,通道里没有岔路,出口在离浮屠山不远的一处荒野上,那里并无人在守卫,你走上一刻钟就能出去了。”
“既已搀和进来,我就没想过要无功而返。我确信我有能力自保,你用不着慈悲心大发来保证我的安全。”
沈浪无奈道:“飞飞,不要任性。”
白飞飞寸步不让:“真有本事的话,就算不上是任性。”
在白飞飞毫不退让的目光注视下,沈浪到底还是妥协了。他解释道:“每间屋子下面都有暗室,互相以地道连通。监视的人不知呆在哪里,所以屋子里不安全。你那时听到小楼里的响动,是有人从那里偷窥外面,因此在园中也不一定完全脱离对方的耳目。监视的人并不是随时随地都看管着被困的人,但整个山庄中完全无人偷看偷听的只有这里。”
说完,沈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肯出去?”但白飞飞的表情已做出了回答。
沈浪脱下外袍铺在地上,示意白飞飞坐下来休息一会。为防以后陷入险境时不能视物,照明之物需省着些用。他把火折子吹熄交给白飞飞收起来。
“我到这里已经有七天的时间了,我尽量长话短说。山庄外的大雾你肯定已经注意到了。那就从我和熊猫儿进山庄那刻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