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中既然有了内贼,这缉捕之事又如何能放心全部由武当弟子一力承担。木道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也听出了花满楼言下之意并不是怀疑自己,只是担心余下的武当弟子有可疑,面色缓和了一些。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还请几位寨主随我一起前往。”
直到木道人与众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紫霄殿大门外,石雁方才再次开口:“无垢,你和无镜、无色两人帮忙,将几位遇难前辈的尸体抬到殿后的静室。”说完又冲几位死者的心腹点了点头,方才继续说道:“事出非常,若是武当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诸位体谅一二。此次在场众人都要搜查,这也是为了还众位一个清白。但武当绝不会羞辱贵客,所以还请大家配合,一一随我到一旁的厢房搜查。”
最先进屋的是花满楼与灵素。武当山上本没有女子,要查灵素自然要找女客,所以鹰眼老七的如夫人萧红珠也随着一同入了紫霄殿旁厢房。
萧红珠是个美人,也是个聪明人,这点从她在众多姬妾中脱颖而出,独受鹰眼老七宠*就可见一斑。
但此刻这个美人脸上布满了泪痕和惊惶,她惴惴跟在石雁三人身后,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无措和惶恐。但是很快,她的脸上就只剩下了惊讶。
厢房里已坐满了人,本该已死的人。铁肩、王十袋、巴山小顾、水上飞、高行空、鹰眼老七,还有武当门下五大弟子全都好端端地坐在厢房中,聊着天、品着茶,一派安然的模样。
“七爷?”萧红珠愣了半晌,才扑倒鹰眼老七的身旁。她虽有满腹疑问和委屈,却不敢开口,只是乖乖地站在了鹰眼老七的身后。
鹰眼老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石雁与花满楼问道:“前面都布置好了?”
石雁颔首:“殿内的人都扣下了,我让他们一个个进来。”说完转头对灵素说道:“又要麻烦灵姑娘了。”灵素笑了笑,示意无需介怀。
“我与七童、灵姑娘先去东厢房会一会那些不敢用真面目见人的鼠辈。几位先养精蓄锐片刻。”石雁起身对众人一拱手,就与花满楼、灵素两人一同推门到了隔壁。
灵素关门时,隐约听到萧红珠悄声问着鹰眼老七为何假死。鹰眼老七的回答被灵素关在了门中,转身只见花满楼还站在前方两步的地方等着自己。
灵素心头一暖,快步上前,牵起了对方的手。这前方的路,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紫霄殿后左侧的厢房。石雁已是端坐在房中,手上拿着方才在大殿中遗失的七星剑:“巡山的弟子将这剑找了回来,说是被丢在了殿外的拐角处。看来此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的紫金冠。”
灵素心念一转:“紫金冠中可是藏了什么秘密?又或者……”灵素牢牢盯着石雁的眼睛:“是什么人的把柄?”
石雁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开,端起了茶,品茶不语。
花满楼感觉到了屋中奇怪的气氛,拍了拍灵素的手,替石雁解围道:“事不宜迟,掌门让他们放人进来吧。”既然能让石雁随身携带,连武当大典这样的场合都不放心丢下的秘密,石雁不肯说也是情理之中,此刻他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等石雁想通,只能暂且将此事放下。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隐藏在武林群雄中的幽灵,免除后患要紧。
最先进屋的是江湖上近些年新起帮派海沙堂的堂主侯寿。他长得矮小,又有一头黄发,加上名字倒过来念就是瘦猴,早年闯荡江湖时一直很不得人看得起。直到如今知天命的年纪,才建下了一个水寨。此次来武当也只是为了攀上些大人物,能让海沙堂多些资本。谁知就这么倒霉,偏偏就遇上了这种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沾上的祸事。
侯寿进屋的时候,脚都在抖。他战战兢兢地踏进厢房的门,连坐都不敢坐,站在石雁面前讨好笑着,哆嗦开口:“石掌门,这件事,绝对绝对和小老儿没有关系。那些大人物,往日我连看都不看多看一眼啊。”
石雁心事重重,见侯寿如此,勉强笑了一笑,让弟子无垢上前替他搜查了一番,就冲她说:“侯堂主放心,我武当不是黑山门,绝不会随意冤枉了好人。堂主随小徒回听涛小筑休息即可。”
侯寿没想到这搜查之事如此简单,没顾得上与武当掌门搭话,就一脸恍惚地随着无垢走了出去。
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衫、垂头弓腰的老者。这老者大概是上了年纪,走路的时候几乎要整个人对折着地。这样的人,江湖上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他似乎也很害怕,脚步蹒跚,迈了半天才进了厢房:“掌门,咳咳,我老人家不过死前来见一场盛事。您可要,咳咳,明察啊。”
石雁看了灵素一眼,见灵素冲他点头,便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回道:“自然,我武当绝不会冤枉了好人。花公子,麻烦你了。”
花满楼笑了笑,慢悠悠地走到了那老者的身边,说了句:“老人家,得罪。”便闪电般地冲他出了手。
可花满楼的手还没碰到那老者的衣角,他已一个铁板翻身,生生地向后飞出两步。那利落姿态,与方才老迈颟顸的模样判若两人。
此刻他也不弯腰了,抬起的脸,可不正是那日在酒楼中所见的四名老者中的领头之人。只见他左手握拳,劲风一扫,就向花满楼面门袭来。
这一拳内力雄厚,带的风声虎虎。若是被他击中,只怕当场就要面骨破碎,脑浆迸溅。花满楼知晓厉害,以飞袖一卷一带,卸去三分力气,再接着对方拳势向后飞身,避过这雷霆一拳。
灵素见机,大喝一声:“看暗器!”便抛出一物到那老者面前。
老者也就是虎豹兄弟中的无虎和尚。他少年闯荡江湖,中年少林学武,老年幽灵山庄潜心苦修,他的江湖经验与他的武功一样出色。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也绝不会用手去接那飞来暗器。只见他腰身一拧,脚下一转,暗器就擦着他的衣角落在了地上。
旁观的石雁见灵素的暗器不成,便抬脚想要上前帮花满楼。却见那落在地上的物事突然放出了一阵白烟。
白烟突起不过一眨眼的事情,无虎闭息不及,当下就晕倒在地。灵素又从怀中拿出一瓶红粉,洒在了地上的香包上,白烟转红,又散作无形,只在屋中留下了一缕似麝非麝的香气。
石雁迟疑地看着灵素,欲言又止。
灵素心知石雁想要问何事,便解释道:“没事,这红烟就是解药。”
无垢此时恰好回来,石雁便令他将晕迷的无虎拖了出去。三人整了整衣冠,又吩咐门外弟子将第三个侠客放进屋来。
☆、71满翠楼中幽灵散
四月十三日,午夜。
灵素等人此刻已化身成了一群面目普通的江湖人。若是犬郎君在此,他大约能认出这些面孔正与早先出自他手的易容一模一样。就算是让他自己来分辨,他也没办法说出其中的不同。
他们正站在满翠楼中,一株月季花丛的下面。这是一个宽大的地下密室。
灵素等人跟着特意留下的几个幽灵,走了半个时辰才从武当山上来到了这个妓院里的暗室。这一路上,幽灵笑,他们也笑,幽灵叫,他们也叫,竟没有引起他们的丝毫怀疑。这也是幽灵山庄此次行动最大的漏洞所在。
当这些幽灵们全被化妆成普通人,分批出发。他们彼此全然不知道同伴成了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模样。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湖上的人们自然是认不出这些活死人,但他们自己,又何尝能认出对方?只要有人抓住这个漏洞,要混入他们之间,的确不是一件难事。
屋子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的眼睛放出兴奋的光,与新来的这批人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说话。先回来这批人中,有两个人的脸上、衣服上还带着出手过猛而溅上的血,在昏暗的地室内,配上僵硬的表情、灼灼的目光,犹如炼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们急促地呼吸,压抑着成功的喜悦,在等着他们的头领,幽灵山庄的老刀把子,庆祝此次行动的巨大成功。
就在此时,灵素听到了陆小凤和柳青青的声音。
地室的门从头上打开,进来一高一矮两人。直到他们站在地室的灯下,大家才看清来人。只见陆小凤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特大号的紫阳毡笠。毡笠将他大半个脸都遮住,却挡不住他的声音。
“老刀把子呢?”陆小凤问身旁的柳青青:“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柳青青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甜蜜与喜悦。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装扮诡异、顶着老人脸的陆小凤,声音温柔:“他还要处理追兵、清点战果,很快就会来了。”她停了一下,又放轻了声音,“庆功宴后,我们一起去寻一处地方,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就算要带上叶家那两个丫头,也可以的。”
如果有一个女人,愿意放弃一切,委曲求全地和别人分享这个男人。那她一定是*惨了这个男人。陆小凤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柔软,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想要承诺些什么的时候,地室的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正是老刀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