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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保卫战 (百媚千娇)


  邵子卿再次抬起手,轻轻地扳过她的肩,低垂着眼帘柔声劝慰:“月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无论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
  “不是折磨,是我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能为香澈讨回公道,我一辈子良心难安。”月华斩钉截铁地道:“京兆尹,大理寺,王侯将相,总不会全都官官相护,我不能让香澈枉死。”
  “香澈她是自杀的,又是一个婢子,你纵然是再如何不甘,常乐侯府最多也只是赔你一些银两罢了,更何况,你什么凭证都没有,你的千言万语还不及‘侯爷’两字来得更重一些。”邵子卿认真劝解道。
  月华有些愣怔,其实她知道,邵子卿说的没错。甚至于,今日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廉氏反咬一口,可能如今的自己就在衙门的大牢里了。就算是她去擂响鸣冤鼓,民告官,挨过那三十钉板,见到青天官爷,怕是一样会被乱棍打出来。
  但是,她不甘心,那口气横亘在自己的心里,就像一柄锋利的刀子,时时刻刻都在扎着自己的心。廉氏与常凌烟是不可能为香澈偿命,但是,她们一丝一毫的悔意与内疚都没有,还盛气凌人地叫嚣着香澈之死只是她自己活该,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权势?果真是个好东西。”月华愣怔良久,一声清冷苦笑:“人命如蝼蚁,只有那权势,方才是登天梯,翻云覆雨的逆天法术!”
  “月华?”邵子卿轻轻地试探。
  褚月华慢慢地转过身:“我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而已。适才被他们强制着跪在地上,就想起那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只有跪在地上,低人一头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究竟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命如草芥,卑微如蝼蚁,即便是抗争,不服从命运,又能逃脱什么?又能争来什么?”
  她挣脱开邵子卿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只觉得身心俱疲,再也不想说话。
  “月华!”邵子卿上前一步。
  月华慢慢地扭过脸来,灯笼的光映照下,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眸中也有些灰败的空洞。
  “你昨日跟我说的事情,我有办法.....”
  “罢了!”月华清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多谢邵大人费心,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难不成你心甘情愿想要进宫么?”
  月华抬头看天,漆黑如墨,一丝光亮也无。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世道,我一个女人,就连像一只蝼蚁一般苟且偷生,都是艰难。那道朱墙里的生活未必就有多差,最起码,虽然高处不胜寒,但不用再三番两次被人踩在脚下,这般欺凌,即便如履薄冰,好歹还可以保护着身边的人好好活下去。我褚月华,认命,就是!”
  言罢一抖手里的马缰,那马早已迫不及待,撒蹄向着前面绝尘而去。
  “月华,你听我说!”
  邵子卿焦急地翻身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腹,想追上去,却又一扯马缰,立在那里呆愣良久,眼睁睁看着月华的马车转过街角,消失不见,然后转身黯然变了方向。
  香澈的丧事办完,已经是三日以后。月华按照丧仪,还请了和尚做过几场法事,为香澈念经超度。
  但凡福薄早亡的女子,是没有资格葬到福地的,月华心有愧疚,唯恐香澈一人葬在荒郊野外,孤零零的一座荒冢,过于可怜,便做主将她安置在枫林里,也好多受些香火,转世不用再这样凄苦。
  香澈下葬那日,廉氏与常凌烟也来了,是被常乐侯逼着去的,不情不愿地给月华父母磕了几个头。
  廉氏乃是月华母亲的长嫂,按照规矩来说,是不应该磕头的。常乐侯在府中大发雷霆,历数廉氏这些年来苛待月华的罪行,让她到月华父母墓前叩头陪个不是。再加上香澈的死,的确与二人有逃脱不掉的关系,虽然满心不愿,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去了。
  月华自然不会领情,尤其是廉氏与常凌烟满脸的鄙夷与不屑,还有在香澈墓前的放肆,都令月华和香沉感觉到了她们对香澈的亵渎与侮辱。
  她满脸的平静,平静下面蕴藏的惊涛骇浪,一次次席卷着从她的眸子里喷薄而出。
  她指着父母的陵墓上新垒起的青石,给廉氏看 ,然后抚摸着香澈的墓碑,告诉她:“她们都会在天有灵的。”
  廉氏带着常凌烟惊慌而逃,竟然一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不过,噩梦里骇人的,不是香澈,而是褚月华,她不能忘记褚月华那一双悲愤的眼睛,刻骨铭心。
  她知道,她对自己恨之入骨,交锋,拼个万劫不复,只是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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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阴差阳错
  办完香澈的丧事,月华便开始闭门不出,三人都像是被寒霜打落的叶片,提不起一点生气。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无声,一片愁云惨雾。
  最后,还是魏嬷嬷勉强打起精神,里里外外地殷勤张罗。
  她小心翼翼地向着月华问起两日后进宫的事情,月华黯然沉吟良久,方才苦笑一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月华的回答无异于默认了太皇太后的安排,对于一直以来期盼着自家主子能够荣华富贵,扬眉吐气的魏嬷嬷来说,难免心中窃喜,不敢在月华跟前喜形于色,细声劝慰几句,然后格外精心地张罗起她的穿戴,忙碌得就像一只团团转的陀螺。
  香沉同月华一样愁眉苦脸,也仍旧沉浸在香澈离世的阴影里,蔫蔫的,提不起一点精神,她偶尔忘记了,会不经意间叫出香澈的名字,惹得月华也一阵难言的沉默,黯然神伤。
  香沉几次望着月华欲言又止。
  “小姐,你真的打算进宫吗?”
  她终于忍不住,趁着魏嬷嬷在院子里忙碌的时候问出口。
  月华呆呆地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一片打着旋的落叶出神。闻言转过头来,已经是一脸的平静:“无论是否愿意,有些事情都无法逃避和逆转。”
  香沉咬咬下唇,沉下心来:“小姐您是在和邵公子赌气么?还是为了香澈的事情?”
  月华淡然地摇头,这几日里的苦楚使得她愈加憔悴,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一枝清瘦的腊梅:“最初时的确有些意气用事,如今都不是,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香沉的眼眶里突然就溢出热泪来:“我们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能够自力更生。”
  月华幽幽地叹口气:“这样的世道,我们女子便如柳絮飘萍,想要扎根立足何其不易?这些时日的静好安宁连昙花一现都算不上,不过只是邵公子一手搭建起来的海市蜃楼。若是没有他援手,我们也仍旧只是淹没在泥沼里罢了。什么自力更生?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们无权无势,连只蝼蚁都不如,蝼蚁尚且还有生存的夹缝,我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香沉愈加六神无主,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她骨子里的傲骨铮铮,流淌的又是褚家清傲的热血,她是断然不肯奴颜卑膝地去央求几位舅奶奶援手,更不会在受挫之后,低声下气地接受邵子卿的施舍。没有了可以依附的权势,世人虎视眈眈,侯府时时寻衅,再有苦难纷至沓来的时候,她们就不会这样幸运地扭转。
  所以,她这是打算屈服于太皇太后的安排,安于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安王朝最尊贵的皇后了。
  香沉没有可以辩驳的理由,一时沉默。
  月华知道她的心事,浅浅地笑:“我知道你不想进宫,我也不会勉强你,还好,还有沈伯可以托付,你自己不至于无所依靠。”
  香沉心里一惊,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小姐大恩,婢子说过,一辈子都会跟随着小姐,您去哪里,婢子就去哪里。”
  月华也不点破她的心事,只委婉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你要知道,你跟我进宫,非但没有荣华富贵,就连想见的人都天各一方了。”
  香沉面上一黯,自嘲一笑:“婢子孤苦伶仃,连个亲人也没有,这世上除了小姐哪里还有值得牵绊的?更何况,香沉有自知之明。”
  月华正要劝慰,听院子外有人敲门,打断了她刚欲出口的话。
  院子里的魏嬷嬷已经站起身来,用围裙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应声一边过去开门。
  “谁呀?”她从门缝里向外看,扬声问道。
  “是我。”
  门外声音清朗温润,和暖生烟。
  魏嬷嬷刚欲开门的手一顿,瞟了一眼窗子,压低声音:“邵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门外的邵子卿轻咳一声:“魏嬷嬷,我想找你们小姐,有话要说。”
  魏嬷嬷再次扭身看看屋子里,月华与香沉已经推开了窗子向着外面张望。
  她将门打开一道缝,身子像一尾泥鳅一样滑溜出去,然后回身闭了院门,冲着邵子卿弯腰福了一礼:“真是不巧呢,邵相大人,我家主子刚刚出门了。”
  邵子卿难掩失望之色:“这般不巧?几时方能回来?”
  魏嬷嬷摇摇头:“这可委实说不好,我家小姐即将进宫,店铺里的事情总是要交代一声。琐事繁多,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回来。要不这般,邵相大人有什么事情便告诉老奴一声,老奴待小姐回来,转告一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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