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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保卫战 (百媚千娇)


  言罢不管不顾地迎着鞭风而上,只抬手护住面门之处,竟是要不自量力地生生承受了鞭笞之痛,跃上马车与车中人算账!
  马鞭狠狠地抽在她抬起的胳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皮开肉绽的声音,那辫梢之上就染了殷红的鲜血,甩出去,带着腥甜的气味,四处飞溅。
  月华紧咬了牙根,并不呼痛,足下不停,便一跃而起,如惊鸿掠影。孰料身子刚刚腾空,那个叫做“步尘”的车夫手中马鞭又如影随形,犹如灵蛇一般,缠住她的纤腰,骤然收紧,月华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径直飞了出去。
  月华只觉耳旁风声嚯嚯,也不知道自己被甩了多高,然后又被抛落下来,那强横霸道的劲道根本容不得她调整自己的身形,便狠狠地跌落在地上,头脑眩晕,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筋骨也几乎寸寸断裂一般。
  绣娘们一声惊恐尖叫,上前搀扶她,七嘴八舌地指责车夫步尘:“你们这些人好生不讲道理,不辨黑白也就罢了,怎么这般心狠手辣?”
  布庄掌柜与伙计也迅速围拢上来,掌柜是个见多识广的,见车夫的气度,就知主人不是泛泛之辈,上前冲着马车一拱手,敛了怒气:“小人斗胆请问我家掌柜犯了什么过错,又与阁下有何过节,阁下竟然下如此狠手?”
  “见利忘义,当街逞凶,欺凌弱小,这等目无王法之徒,留在世上也是伤了长安风化,死不足惜。”马车里的人冷声道。
  “阁下怕是误会了,不知其中情由。”掌柜尽量压抑着怒火,口气平和,彬彬有礼。
  “杨掌柜跟这等狂妄狠辣之徒有什么好说的?自诩正义使然,却只是愚笨的跳梁小丑而已。”月华强撑着站起身来,紧蹙眉头,恨恨地咬着下唇,她的衣袖被撕裂,胳膊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半个月白衣袖,触目惊心。
  “哼,这般嘴硬,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罪行么?”
  车中男子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不悦,低沉压抑,恍如乌云漫天,隐约将有电闪雷鸣。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但是月华倔强,身子里又傲骨铮铮,哪里容得下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当街欺辱?
  她挺直了脊梁,回以一声不屑冷哼:“漫说月华无罪,纵然有罪,自然有京兆尹衙门审理,还轮不到阁下扛着冠冕堂皇的正义之旗,行肮脏袒护之事。”
  车厢里一声轻咳,极轻,就像轻柔的羽毛滑过水面。
  车夫步尘的鞭子又动了,灵活地避开搀扶着月华的两个绣娘,将她拦腰卷起,又重新抛落在马车跟前,正好单膝着地,对着马车呈跪拜之姿。
  “若非你褚月华乃是忠良之后,就凭你今日一席话,必叫你五马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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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衣卿相
  他果真是识得自己身份,而且是有备而来。
  月华单手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膝发麻,早已没有了知觉,心知必然是腰间穴道受到钳制。她突然就笑了,笑意弥漫在唇畔的时候,眸中却如漫天飞雪,冰冻三尺。
  “忠良之后又如何?阁下适才一出手便意在直取月华性命,若非我命大,此时也只是落个全尸而已。你当时可曾顾虑过我战死疆场,为国捐躯的父亲?
  我褚月华忘恩负义? 阁下锦衣玉食,自然不知人间疾苦,视人命为草芥,须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但凡不是走投无路,哪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愿意抛头露面,尝尽事态炎凉,苦苦支撑起艰辛生活?谁不想爹疼娘爱,衣食无忧?
  我当街凌弱?那敢问我一介孤女,与侯府千金,究竟谁是强,谁是弱?我除了自己,又有什么好依仗?
  阁下断章取义,单凭别人一句别有用心的离间之言,就自诩要锄强扶弱,对我一介弱质孤女狠下杀手,还说得这样大义凛然。我长安有你这样不辨是非曲直的狗官,也是冤魂无数,举国不幸!”
  褚月华自知不敌,却不肯屈服,将心中愤恨化作唇枪舌剑,慷慨无畏地厉声控诉。
  车厢里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笑声清朗,如月照清泉,风吟松间,琴音铮铮,竟不是适才那冰寒如刀的狠毒声音。
  “竟然丝毫不畏惧您的威慑,敢对您这般不敬,实则是天下第一人,这胆识与口才,子卿都自愧弗如,甘拜下风。”
  声音压得极低,但是跪在马车跟前的月华却听得清楚。看似玩笑,声音里没有丝毫不恭调侃之意,也就不是玩笑了。
  “长安第一刁蛮泼妇罢了!心肠歹毒,还生了一副伶牙俐齿。偏生褚将军生前战功彪炳,为我长安立下汗马功劳,朕......真不忍心果真治她犯上之罪。
  罢了,今日该教训也教训了,她若仍旧冥顽不灵,便是自取灭亡。下次再见,断然不会这样客气。子卿,今日凌烟小姐受了委屈,你就辛苦辛苦,将她送回侯爷府,好生代......我劝慰一番。”
  “呃?”
  简单的一个字,像是猛然被卡住了喉咙,从喉尖逸出的满含惊愕与不甘的抗议,车窗上的帘帷像湖水一般荡了荡,有人缩回手去。
  “嗯?”清冷的一字诘问。
  “遵......命!”
  那端坐于车窗后面的人认命似地撩开车帘,露出一张风华绝代、俊美无双的脸,眼波横流,笑吟吟地向着车外扫了一眼,便令围观的众人失声惊呼:“白衣卿相!”
  邵子卿优雅地步下马车,墨发飞扬,衣袂翩翩,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愈加映衬得他眉眼风流,温润淡雅。
  月华眼梢余光从他身上跳跃而过,恢复一脸的冷傲鄙夷之色。
  邵子卿艳惊天下,文采独占八斗,受尽世人崇拜敬慕,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这样清冷的目光忽视,脚下微顿,望着仍旧不屈不挠的月华拧眉叹了一口气:“何苦这样逞强?服个软也就罢了,平白受皮肉之苦。”
  月华却丝毫不给邵子卿颜面,双目炯炯怒视马车,薄唇紧抿,看也不看他一眼,冷笑一声:“能得洒脱不羁的邵大人这般恭敬,看来我的确应该庆幸自己保全了这条小命。呵呵,自诩什么‘一蓑烟雨任平生,不为权贵屈膝行’,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为虎作伥之属。”
  邵子卿端坐马车之上,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原是觉得陌孤寒委实对褚月华心狠手辣了一些,而褚月华又是一副傲骨铮铮,心生怜悯,出于好意点拨一二,却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被冷嘲热讽一顿,这样不知好歹。
  “活该!”
  他心里正气恼接了这样一个腻歪差事,要送那盛气凌人的常凌烟回侯府,暗自腹诽陌孤寒,如今又被好心当作驴肝肺,气颇不顺,雪白的衣襟擦着月华受伤的胳膊过去,沾染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围观的众人初见邵子卿的狂热过后,听到月华的话,也开始思考车厢里一直不肯露面的神秘人身份,敢于直呼左相其名,还随意指挥差遣,邵子卿不敢不从,那么此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非王即帝!
  已经有胆小者战战兢兢地跪拜下去,匍匐在地,不敢仰视。众人也随之“呼啦啦”跪了一地。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身份未挑明,谁也不敢山呼“万岁”。
  褚月华不屈不挠地直挺脊梁,犹如一丛傲然挺秀的青竹,月白色裙摆迤逦脚下,绽开一地月华。秋风吹皱,那几从银线芦苇与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显得愈加萧瑟与孤冷,仿若浸染了一地清霜。
  她原本头上便没了簪子,又被车夫步尘一番毫不留情地教训,一头秀发披散而下,在秋阳下如丝滑的黑缎一般灼人眼目。她半垂下眼睑,青鸦剪翼般浓密的睫毛在她的眸底投下一弯剪影,遮了满腹的愤怒与寒意。
  她想站起身理论是非黑白,“权势”两字已经压得她不得不保持缄默,而支撑着她倔强与尊严的那根脊骨几乎寸寸断裂。
  纵然委屈又如何?别人是王法,是权贵,自己除了一身傲骨,什么依仗都没有,今日就这样被踩在脚下,当众*,她除了咬牙忍耐,还能做什么?
  马车里也是沉默,半条街鸦雀无声。
  陌孤寒端坐在车厢里,透过鲛纱的绣花镂空居高临下地望着月华,她的肩看起来犹如刀削,纤细瘦弱,长发蜿蜒披散在肩上,更是楚楚可怜。偏生,那一脸温顺掩盖下的倔强,赋予了这个水一样的女人骨子里铁一样的顽强。
  他突然就想起五年前的自己,正是年轻气盛,在朝堂上与常家人针锋相对,后来就被太皇太后寻了个理由,罚他一代天子跪在慈安宫的院子里。
  不过自己没这么幸运,那日的天比今日冷冽太多,寒风萧瑟,膝下青石铺就的地面就像寒冰一样冷硬,枯黄的落叶就在自己面前打着旋儿,摩擦着硬邦邦的地面,发出“嚓嚓”的沙哑的呻、吟。四周的宫女太监也是这般屏息凝气,不敢出声议论,但是,眸子里是怎样也掩藏不住的薄凉。
  “人只有跪在地上,低人一头的时候,才会想明白自己究竟算什么?你便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好生反思吧。”
  陌孤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跟她说话,声音里还带着耐人寻味的感慨。他猛然就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心又冷硬起来,补充了一声不屑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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