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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母她善良又疼人 (黎青燃)


  他平日里温和没有攻击性,此时气场却强势得令人屏息,堂上众人面面相觑,竟然连郁家人都没敢帮腔。
  即熙望着雎安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刚刚的悟机。
  她之所以会偷偷给悟机下咒,是因为她最初对于善的概念就来自悟机,而她十七岁回到悬命楼时,悟机还是一样劝人向善但受尽欺侮。她觉得他可怜,也暗自想着若悟机也强大起来,会不会也变得像雎安这样。
  善良清醒而坚定。
  但是并没有,鎏金的石头还是石头,不会变成厚重的金子。
  没有人能变成下一个雎安。

11、醉酒
  有了这两个不快的插曲,宴席的下半段各仙家都安分许多,明里暗里想要塞人进来的话也跟着收敛了。
  即熙无聊地听着大家清谈讲什么道法,还不如骂她有趣呢。何以解无聊,唯有杜康。
  平日里星卿宫对酒管控甚严,只有这样办宴会的时候才会不设限制,即熙趁着机会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个够。她向来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除了兰祁山的酒叟之外没输过任何人。
  要添酒的时候雎安回过头来轻声说:“师母,饮酒要适度。”
  即熙摆摆手:“你放心,喝不醉。”
  笑话,这才喝多少啊,开胃都不够好么?
  此时正在兴头上的即熙完全忘记如今的她不比以前,已经换了个江南大家闺秀的身体。江南人的酒量,一般都是浅的很。
  后知后觉地感到晕眩时,即熙心里咯噔一下。然而她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任由涌上来的酒劲裹挟着神志一路狂奔,消失不见。
  宴席结束,各仙门道友陆陆续续离去星卿宫的客舍休息了,雎安从座位上站起来回身向即熙的方向行礼,说道:“师母,宴会……”
  只见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双温热的胳膊抱住了脖子,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伴随着爽朗傻气的笑声:“嗝,好喝啊,梅子酒真好喝!”
  雎安愣在原地。
  同样傻眼的,还有思薇柏清奉涯等一干还没走的星君和弟子。
  雎安很快反应过来拉开即熙的胳膊,即熙醉得神志不清,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站都站不稳了。
  苏寄汐的这个身体喝酒不上脸,即熙早就喝多了,但因为脸色正常,又一直安静地神游天外,都没人发现她醉酒。
  弟子们赶紧跑过来想要扶即熙,即熙此时却突然发起酒疯来,谁也不让碰,把想来扶她的人全都打回去了,下手还没轻没重让人害怕。只有雎安扶着她的那只手还是稳稳的,幸免于难。
  “别碰我!”即熙吼了几嗓子,回过头朦朦胧胧地看向雎安,迟缓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雎安?”
  “师母,是我。”
  雎安虽然看不见,但已经通过声音把这混乱局势猜的七七八八了。
  “行吧,我要……休息……就……就你……送我回去!”一听到师母这个称呼,即熙醉了还立刻拿起架子。
  她环顾四周,只觉得举目所见的人都令人嫌弃看不上眼,顺手一指旁边鹰架上正啄羽毛的阿海:“还有它,你们俩送我!”
  阿海闻言目光一斜,眼神仿佛能把即熙戳个洞出来。
  即熙无惧阿海的目光坚持要他俩送,谁劝也不听。雎安只好答应她,他嘱咐劳累了一天的各位弟子星君早些回去歇息,接着就一人一鹰,一个扶着一个拽着送摇摇晃晃的即熙回去。
  路上雎安扶着即熙的胳膊,而阿海拽着即熙的领子,保证她不会倒到雎安身上去。即熙懵懵地往前走着,反反复复感叹菜好吃,酒好喝,问雎安明天还有没有。雎安也一遍一遍地回答她,正式宴会只有今天,明天没有了。
  即熙每次都点点头,或许是这个答案她不够满意,过一会儿又卷土重来,让人哭笑不得。
  阿海嫌弃得恨不得把这个傻子抓起来丢沟里头,一看见紫薇室就撒爪把即熙丢给雎安,帅气潇洒地飞走。
  雎安把即熙扶到房间里的凳子上坐下,便要告辞离去。即熙立刻站起来踉跄着说:“你等……你等等!”
  说着就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朝雎安后背跌去,雎安快速旋身抓住即熙的手臂,用了点巧劲儿一只手就把即熙扶得稳稳的。
  他白色的衣袖翻飞甚是好看,让即熙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他,他在无数魔兵之中左右游走白衣纷飞的身影。
  一股物是人非的酸楚涌上心头,她控诉雎安道:“你他娘的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给我补课啊!”
  雎安为即熙的粗话愣了一下,这个愣神的瞬间即熙突然爆发拽着领子把他推倒在地。哐当一声之后,即熙敏捷地骑在他身上摁住他的手。
  她原本武功就好又使了十足的蛮力,雎安想要挣脱又怕伤到即熙,沉声道:“师母,你醉了,快放开我。”
  “不!我不放!你……嗝……你是不是讨厌我所以不教我?”
  “绝非此意。”
  “那是为什么?”
  “我有我的原因。”
  “那你就是讨厌我。”
  “……”
  雎安觉得现在大概无法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即熙瘪了瘪嘴,自顾自地委屈起来,竟然比悟机带给她的委屈还要大百倍,她说道:“你讨厌我。”
  这种似曾相识的语气让雎安怔忡了片刻,他叹息一声道:“我为何要讨厌你呢?”
  “因为你是好人,我是坏人。”即熙语气笃定,然后又色厉内荏道:“但是我现在是你的师母,你不许讨厌我。”
  “好,我不讨厌你。师母您能不能先起来?”雎安哭笑不得。
  即熙低头看着身下的雎安,他安然地眨着眼睛,眼神没有落点空空的虚浮着。
  雎安的眼睛很好看,温润带水,就像是通透的琉璃珠子,眼角淡淡泛红。脖颈因为紧绷而显露出青筋,像是白宣纸上淡紫色墨水勾了一笔似的。
  即熙的心也被勾了一下,她微微俯身靠近雎安,看见雎安皱起眉头,又不敢靠近了。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啊,星君是什么。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是因为是合适的人才被选中了,还是因为被选中了就要成为合适的人呢。你看大家成了星君,都挺怕失格而死的。”
  即熙嘟嘟囔囔地说着,放开了雎安的手但也不站起来,望着天花板说:“尤其是你,星命书对你要求最高。之前的天机星君大多活到十七八岁没镇住心魔,就失格死了。你活下来都不容易了,他们还要你做这做那的。”
  雎安坐起身来,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去碰到即熙的肩膀,然后把她从他身上挪下来,即熙也不反抗就乖乖任他摆布。
  “今日多谢师母为我说话。”雎安岔开了话题。
  “没事,他们不疼你,我疼你。”即熙醉眼朦胧,但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雎安忍俊不禁。
  看见雎安笑了,即熙也跟着笑起来,她说道:“雎安,我是不是一个好人?”
  “是。”
  “那你要夸我。”
  “好。”
  “你要经常夸夸我,夸我……夸我……善良……还有疼人。”
  “……哈哈哈哈哈哈好。”
  雎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笑着笑着,空空的眼睛里就有了点沉思,在一片黑暗里,他伸出手去试探着摸到了对面人的下颌,那里平整光滑,没有易容或面具的痕迹。
  “师母,你到底是谁?”
  雎安低声问道。而即熙恍若未闻,懵懵地歪过头睡着了。
  即熙这一觉睡得很熟,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和事实没有任何出入,让她感慨自己居然没想象力到这个地步,拿回忆充数做梦境。
  她梦见了刚刚到星卿宫的自己。
  跟着雎安来到星卿宫之后,即熙很快就把星卿宫闹了个天翻地覆。
  星卿宫是讲究规矩十分传统的地方,房子都建得四四方方,按照阴阳五行来安排宫服和食宿,春有落樱夏有莲,秋有银杏冬有雪,言谈举止均有条条框框。而从小和通缉犯为伍的即熙天生反骨无法无天,完全不吃这一套。
  她在武学和符咒方面天赋出众,但是武科先生左辅星君说她比武时出手狠辣甚至于阴毒,只要能赢就不管规则也完全不留余地,屡次伤及同侪。而教符咒的天魁星君则说她画符总是犯忌讳还差点引起反噬。至于教诗文历史的文曲星君,则被她当堂顶撞气得停了课。
  其他的弟子们,除了天天和她吵架的思薇,其他人都避着她走。
  掌事的柏清师兄总是倡导以理服人,奈何即熙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诡辩高手,一张小嘴叭叭叭把柏清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可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柏清被气病后,替他掌事的是雎安。
  即熙再次在课堂上和文曲星君大辩三十回合之后,直接被阿海拎着脖子提溜到了析木堂里雎安面前。她在半空之中吓得小脸煞白,扑腾着求阿海放她下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高。后来阿海的一大乐趣就是在她闯祸时提着她的后颈在半空盘旋好几圈,听她吱儿哇乱叫求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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