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云郁看着面前的两张脸孔,恍惚觉得有些做梦似的。
阿福也意外,看到他,先就是一愣,紧接着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她知道云郁不喜欢韩烈。她身体不自主地紧张起来,手指捏紧了,说话也有点磕巴:“你……你怎么来了。”
她吃惊,一旁的韩烈,则是更吃惊了。
“陛下……”
韩烈连忙施礼:“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韩烈看了看他身后,空荡荡的并未看见人。韩烈有点懵。
云郁道:“朕能进来吗?”
韩烈连忙道:“舍下寒微,陛下莫嫌弃便是。陛下快请进。”
云郁往院子里望了几眼,踏步进去了。韩烈在一旁殷勤的相迎:“陛下快请。”
韩烈大概也是没想到云郁会突然微服到自己家中,自是感动,荣幸之至。他一个小小的七品武官,能得太原王赏识都是万幸,而今见到了云郁,就跟见了神仙下凡一样,喜的脸都红了:“陛下怎想起来臣家中。”
韩烈高兴的声音发颤:“臣太意外了。”
阿福贼心虚,站在一旁,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云郁假装不认识她,跟着韩烈进门。
阿福讪讪地尾随其后。
进了门,之间饭厅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壶酒,还有一桌子菜。
云郁看那桌子上摆的鸡汤、熏鱼和烤羊腿——两个凳子,两套碗筷外加两只酒杯,酒菜已阑珊。他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貌似随和地笑:“这么多菜。”
韩烈不好意思道:“都是舍妹随便弄的,也不知道陛下要来。”
“舍妹……”
云郁目光转过去,这才看了一眼韩福儿,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令妹吗?”
韩烈高兴解释道:“舍妹同臣自幼分离,也是今日,才刚相认。是喜事,所以才喝了点酒。”
云郁点头:“原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看来朕来的巧了。”
“韩福儿。”
他叫了一声:“给朕倒酒。”
韩烈听他叫阿福的名字,恍然大悟道:“原来陛下认得舍妹。”
云郁道:“韩福儿一直在朕身边当差。不过朕也是刚刚知道你们的关系。”
有一边的杯子沿上,沾了一点红色的胭脂唇印,他知道那是阿福用过的杯子,便将那位子坐下了。
“朕许久没喝过酒了。”
阿福听了,有点慌。她知道云郁是从来不喝酒的,连忙劝道:“要不算了吧,这酒喝了醉人的。我去倒点茶,或者煮一壶酥酪来。”
云郁道:“不必了。朕今日想喝酒。”
韩烈刚要说“换一个杯子”,他自己已经提起酒壶,将那喝残了的酒盏斟满,仰脖子就是一杯。
“这酒好苦。”
韩烈道:“这是微有些苦,酒味倒是不错。”
韩烈再次替他斟满,把自己的酒杯举起:“臣敬陛下一杯。”
阿福在一旁,看他们喝酒。
云郁道:“今日没有旁人,只有你我。咱们私下,不论君臣。朕不怕跟你说几句实话。”
他自斟自饮,坦然道:“朕在河阴时,虽然曾拿剑指着你,差点将你捅了个透明窟窿。但朕并不恨你。太原王想让你替他背黑锅,把河阴之变的罪给揽了,朕就顺他的意,借坡下驴。反正这个锅总有人要背,是不是你韩烈,并不要紧,朕只要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否则天下人怀疑,还以为这事是朕的指使。太原王手下那么多将领,不是你韩烈一个人在撺掇进言。为何背黑锅的是你,不是贺兰麟不是别人,因为那些都是他亲信,只有你韩烈是个外人。说到底,是你倒霉罢了。河阴之变死了那么多人,是你韩烈一个人能唆使的吗?”
“屠杀朝廷。”
他道:“三千王公,整个魏国的上层贵族,所有朝廷精英,这么多人被杀,别说你韩烈,哪怕是太原王也做不了主吧?正常人听到这话,都会以为这人是个疯子。如果不是当时的形势,人人都想这样做,那你韩烈只怕刚提出这个话,就得掉脑袋。如果不是所有的部将都想杀人,太原王也不敢这么做。一切时也势也。朕当时敢出城,洛阳那三千朝臣,敢到河阴去迎驾,不是愚蠢,只是他们跟朕一样想不到人会变成疯子。正常人做事会考虑后果,衡量利弊。他们料定太原王不傻,不会做发疯的事。”
他笑了笑:“孰知一群人要发起疯来,是谁也拦不住的。”
韩烈道:“臣等当时都是一时糊涂。至今想起,心有余悸。若非陛下力挽狂澜,臣等早就自食其果,死无葬身之地了。”
云郁淡然道:“为君者当心胸宽阔,能容四海,朕连太原王都没有怪罪,自然也不会怪罪于你。你和太原王都是于国有功之人,一切罪,既往不咎。朕欣赏你的才能。”
他举酒敬了他一杯:“只要你能够体恤朕心,为国尽忠,朕该用你的地方照用,该赏你的地方照赏。朕做事向来讲求实际,只看将来,绝不翻旧账。”
韩烈有些感慨,屈膝跪下,施礼道:“陛下胸怀大度,视微察巨,洞若观火,臣自愧不如。”
云郁刚刚好饮了三杯。
“今日便罢了吧。”
该说的话也说了,他从容站起身,挥挥袖道:“朕去了。”
韩烈道:“臣送陛下。”
云郁摆摆手道:“不用恭送。”
翩翩然,像朵云似的飘出门去了。
阿福看见他走了,连忙跟韩烈说一声:“哥哥,我也走了,你不要等我了。”
韩烈叫道:“你去哪?”阿福扬声说:“不用管我,你早些休息,我回头再来寻你。”大步追出去。
云郁酒量本就不好。一杯晕,两杯醉,三杯倒。在屋里时,自然强撑着,出门时整个人已经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从头脸,到手脚心都是火辣辣的,浑身烧的绯红,太阳穴也跳的突突的,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挣蹦出来。他看到道旁有一棵大树,忙走过去扶着树干。一股作呕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他张口吐了点酸水儿。满嘴又是酒味又是酸味,那滋味撬动嗅觉,别提多难受了。
阿福忙追上来,扶着他,心疼地拍抚他后背。
她要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只是万分歉疚。
她难过地低着头,他额头抵着树干,满脸通红,醉醺醺的,手却伸到背后来,热热地抓住了她手。
“对不起……”阿福回握着他的手。
她太了解云郁了。
他嘴上说不恨,其实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恨。因为是一群人,不是某一个人的罪,所以就不恨了吗?河阴之变,那么多的亲人都死了。太原王那些人,包括韩烈在内,都一心想让他死。一人一刀,每一刀砍在身上都是真真的。而今要他自己主动替韩烈脱罪,等于是从自己身上剜肉。
她愧疚着,他却转过身来,不顾自己一身的酒气,将手搂着她身子抱住。
第63章 你完了
落英本以为韩福儿跑了, 哪知道空欢喜一场。听说云郁半夜出宫去寻她,气的头上都要冒烟儿了。
韩烈即将要随贺兰逢春北归,阿福去宫中, 和云郁辞行。
阿福是考虑再三,才下定的决心。
而云郁听到这话, 惊呆了:“你要走?”
“是。”
“你去哪里?”
“跟阿兄一道, 回并州。”
“并州……”
云郁道:“是韩烈让你跟他一起走的?”
阿福说:“是奴婢想去。”
云郁的眼神透着危险, 他好像是察觉到敌人的豹子一样,浑身毛悚起来了。
“为什么?”
他语气有些生硬,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抛弃, 他整个脸色是不甘心, 不相信。
“朕待你这么好,你有什么理由要走?”
阿福知道他会不高兴,但也低估了他反应激烈的程度。
“我留在洛阳也没用。”
她跪在云郁面前, 诚恳道:“奴婢身份低微,连自己都不能保全, 还要靠陛下小心翼翼的呵护。除了惹皇后生气, 影响太原王和陛下之间的关系,奴婢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奴婢走了, 陛下才能做该做的事情。”
云郁道:“朕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阿福道:“同皇后重修旧好。”
云郁道:“重修旧好?”
他语气冷漠极了, 阿福肯定地回答了一句:“是。”
云郁冷笑道:“你倒是说一说理由?”
阿福道:“陛下是想继续任用太原王,跟他永结同心, 还是想有朝一日杀了太原王?”
“永结同心又如何, 要杀他又如何?”
“陛下如果要跟太原王永结同心,就必须跟皇后重修旧好。而今朝廷是靠陛下跟太原王在支撑的,天下人都在观望, 在试探陛下跟太原王的关系。如果陛下跟太原王的感情牢不可破,敌人便不敢挑衅生事。一旦陛下跟太原王的关系有了裂缝,敌人便会趁虚而入。南梁入春后马上就要兴兵。陛下这段日子昼夜不寐,厉兵秣马,就要为了应对这场战争。如果南梁军队攻来,陛下跟太原王之间却生了龃龉,导致朝廷内讧,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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