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呈因眼睛眨地飞快,实在想不起自己对皇后,除了赐婚,还有何事需要堤防。
“小姐,赶快喝了吧,待会儿药该凉了。”
红雨又在出声劝她了。
荣呈因盯着那晚汤药,只觉是个无底深渊,而她正在不断往下掉,往下掉……
“啊!”
她尖叫着将东西扫落,汤药洒了一地,白瓷碗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碎成各式各样。
“我不要喝这个东西!我不要喝!”她双手捂住耳朵,自顾自尖叫起来,“我不要喝!这东西有毒!有毒!给我拿开!”
红雨站在一旁,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您是怎么了?这是刚煎好的药,怎么会有毒呢?”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恰好路过的荣呈玉闻声赶来。
“侯爷,小姐,小姐她突然就不肯吃药了,她说这药里有毒!”
荣呈玉眼神一紧,“有毒?!”
“我不要吃药,不要吃这个药!”
荣呈因还在拼命地摇着头尖叫,双手堵了耳朵,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说。
红雨急道:“这药与往里的并无不同,小姐从前喝了都没事的……”
“许是又发病了。”荣呈玉重重喘了口气,“赶紧请个郎中来,吩咐厨房药渣不许倒,等郎中来验!”
“是。”跟着他进来的小厮又赶紧出去办事。
荣呈玉叫住本就在屋中的红雨,呵道:“你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重复一遍。”
“是。”红雨战战兢兢地立着,开始复述自己进屋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
“等等!”
她胆战心惊地说到一半,忽然被荣呈玉喊了停。
随后只见荣呈玉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在她面前提了皇后?!”
第二十二章
天已五更,荣呈玉瞪着一双一夜未阖的眼睛,腾地起了身。
昏暗幽黄的屋子里,眼周的乌黑不大显得突兀,直到他出了门,候在屋外的小厮借着还未完全消退的月光和手里的残烛,看清了他的疲惫。
“这才五更,侯爷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
荣呈玉双手负立,沉声道:“备马。”
这么早备马是要去哪?
小厮不敢多言,急忙下去准备。
荣呈因夜里闹了半晌,那药渣,郎中也来看过了,并无问题,不知她究竟是为何会想到有毒一事。
许是听到红玉那丫头提了一句“皇后”,情绪才开始不对劲的。
她终究,还是不肯嫁给陶珏。
荣呈玉在檐下抬头,看了眼天上隐了半边的月亮,想起来,今儿个是十五了。
他快步出了门,上马就走,也没吩咐人跟着。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是在东郡王府前。
各郡王爷每年都需进京述职,呆的时候长短不一,为了方便起见,在京中都有自己的行府。
东郡在盛都的这座行府,可谓是各王府中最物尽其用的了。
陶珏随意披了件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边打着哈欠边在厅中坐下。
“舅爷这么早来,是做什么?”
荣呈玉“呸”了一口,“什么狗屁舅爷?!”
陶珏好笑地看着他,端起一旁的热茶,缓缓摇了摇头。
“你给我交代清楚,你那日究竟是同她说了些什么?怎么你一走人就变成这样了呢?”荣呈玉手背拍着手心,声声质问道,“我好好一个妹妹,本来要嫁给你已经是够倒霉的了,如今你还把她逼疯了,你这是要折磨她到死吗?”
陶珏的眼神从茶盏上移开,懒懒地抬起眼,扫了眼他。
厅外夜色正浓,偶有疾风吹过,掠了几茬树梢,谱下极诡异的乐章。
“她今晚又是怎么了?”他问。
“怎么了?”荣呈玉没好气道,“听到下人说了一句皇后,然后吓疯了!”
陶珏忽地笑出了声,“那你需要担心的,可不是她疯没疯。”
“你什么意思?”
“你那装疯卖傻的好妹妹,今儿个白天,偷了我的玉佩。”
“玉佩?”荣呈玉拧紧了眉头。
“嗯。”陶珏没告诉他是什么玉佩,只是同他补充道,“不止如此,她还见到了崔启。”
荣呈玉喃喃:“崔启……”
这个人他还是有印象的,崔家破落后,只剩这一个倒霉儿子,被他爹从边塞流放之地给救回来了。
话说起来,这人当初还是那个崔姨娘求的情,他爹才走的这一遭。
不过这个姨娘对他爹,也算是用情至深,他爹死后没过多久,这个姨娘也就跟着去。
“崔启又干着你什么事了?”他想不明白,陶珏专门提这一句的原因。
“我的玉佩事小,这个叫崔启的,事可不小,过几日你再看看,就知道你那妹妹,是不是真的傻了。”
“我凭什么要信你而不信我自己的亲妹妹?”荣呈玉鄙夷道。
陶珏老神在在,“我就不信,你没怀疑过她。”
荣呈玉一拍桌子,“若是你所言有假——”
“若是我所言有假,便叫我,再不见你妹妹。”
陶珏一字一句,看着荣呈玉的眼睛说道。
荣呈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记住你说过的话。”
他转身就要走,却又听到陶珏在身后幽幽笑道:“可是你荣呈玉,哪来的妹妹呢?”
他的脚步一顿,眼中霎时间布满阴鸷,缓缓转头道:“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不少,就你们家那点事。”
陶珏亦起身,搭在肩上的外衫随他的动作滑落,他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扔了。”
厅中只剩下荣呈玉和一个前来收拾的丫鬟。
荣呈玉怔怔地在那里站了许久,抬脚的时候,未免有些麻木。
他荣呈玉,究竟哪里来的妹妹呢……
他没由来的想起荣呈因小时候。
那时候父亲白日里上朝去了,她小小的一个丫头,就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口一个二哥哥地叫着,跟着他一道去德昌侯家的学堂,说要陪他念书。
偶有几次被大姐姐发现了,说她去了会影响他人读书,不许她去,小丫头还会哭红了眼,委屈地向父亲告状。
后来便是父亲也准许她去了。
他们一道读书的几个人,承恩侯家的冯述安,德昌侯召家的两兄弟,因为自家没有姊妹,便也都拿她当亲妹妹似的看待。
这他都看得出来,也时常沾沾自喜,他们再眼馋,也是没有亲姊妹的,而荣呈因,是他的亲妹妹。
可他方才仿佛一棒子就被打醒了。
是啊,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该清醒。
他荣呈玉,哪里来的妹妹。
清早的寒风将他彻底吹醒,他晃了晃身形,快步上马回家。
天破初晓,他方到家。
荣呈因做了个噩梦,出了一身的冷汗,正浑浑噩噩地起身喝水,猛然听到屋门被大力推开,吓得水洒了一身。
荣呈玉带着满身寒气从外间过来,荣呈因愣愣地看着他,唤了声,“二哥哥?”
这一声“二哥哥”,叫的他又是一怔,所有的动作都定格在半空。
荣呈玉讪讪地收回手,笑道:“我就是,就是想来看看你还有没有事。”
荣呈因低头,略有些自责道:“我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没有!”荣呈玉脱口而出,“二哥哥知道,你也不容易,往后叫下人们多注意就是了。”
“嗯。”荣呈因点点头,又问道,“我见天已经亮了 ,咱们是不是该去云家看看云照了?”
“啊,对!”荣呈玉忽然想起来还有这茬,今日可是云照大喜的日子。
荣呈因从柜中找出昨日为云照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不小心露出一把扇子。
荣呈玉瞧见了,随手打开扇了两下,不经意间却瞥见扇面上那几行隽秀小字。
落笔人名叫崔启。
崔启……
他问荣呈因道:“你认识这个崔启?”
这扇子似乎是荆钰锦昨日买了塞在她包裹里的,她摇了摇头,老实交代,“他们说,他与我是旧相识,可我却不记得。”
“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要紧的人。”
荣呈玉随手将扇子扔还给她,叮嘱她赶紧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要去云家了。
荣呈因随口应下,待荣呈玉出了她的房门后,她才又打开那把扇子,仔细看了看上头的字迹。
昨日路过崔启的摊子,还并未关注到那么多,如今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他这题诗落笔的字迹,怎么这么眼熟?
第二十三章
云阳侯府长女同喻家次孙的婚事,京中自然是许多人都翘首以盼的。
喻家这位次孙,名叫喻黎,是喻家二房的独子。
这喻黎,虽不如喻家长孙那般的名气大,却也是个实打实的谦谦公子,在瑞安五十二年的科考中,也是一次及第,人人称赞。
荣安侯府同喻家一向没什么往来,同云阳侯府却是姻亲,备了马车,也自然是要往云家去。
荣呈言掀了马车帘子,不止一次地催促着荣呈因,直到她磨磨蹭蹭地上了车,那唠叨声也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