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梁淑甯手捏得紧,他这厢也不松,不说话就这么垂眼瞧着她,眼见着她鼻尖隐隐地沁出微汗,周双白心下倒很纳闷儿,为何她总这样怕他?
那脸上慢慢浮起一点笑意,“淑甯妹妹?”
听见他这一声唤,梁淑甯才算醒遑过来,倏尔松开了指头,果不然,不论前世今生在与周双白两相对峙时,她永远难以抗衡,每次都会是那个输家。
梁淑甯敛起眉,收起心中的怵意,恭敬道,“有劳哥哥。”
说完就不再看他,转过身来,她近来个头见长,可惜他长势更快,如今头顶到他月匈口处也算恰到好处,梁淑甯转过身便对上摊主用皮绳悬起的铜镜,被周围灯火打得金灿灿的,映照出她的脸,以及身后的他。
梁淑甯不敢多看了,只乖巧地将那玉兔魈头罩在面上,后头的系带被他双手接过去,那温热的指尖有意无意得摩挲过她的手,让梁淑甯心头莫名提起一寸来。
周双白凝眉,是头一回近距离地瞧小姑娘脑后的发髻,上头又簪了各色银环珠钗,很是复杂的样式,不能弄乱弄疼了她,这会儿倒教他有点无从下手了。
感觉到身后的他抬脚近了一步,那月匈口的热气仿佛穿透衣料氤氲到她的后背,梁淑甯心口忍不住突突地跳起来,不能挣脱不敢挣脱,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要立起来。透过铜镜偷眼去瞧身后的人,浓眉轻轻拧着,似是一脸认真的模样。那手指每移动一分,她的心跳就忍不住乱一寸,梁淑甯错过眼低下头,方便他赶紧系好,快些结束这令她喘不过气来的接触。
小姑娘倏然低下头来,露出一截晃眼的雪颈,周双白清楚瞧见那颈后绒绒的碎发,直延伸进衣内,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那领口深处扑鼻传来她身上特有的那股鹅梨香气,周双白下意识抿唇,突出的喉结却忍不住向下滑动……
铜镜前的两人贴得很近,却各自都捺不住心头升腾起的那股异样感受。
不知怎地,周双白又突地想起她那日在梅树后说的话,月匈中的隐怒明明灭灭让他很不好过。而梁淑甯明显是等得急了,稍偏了偏头,她这样一动使得周双白的指头恰好勾住她脑后一绺头发。
“嘶……”梁淑甯忍不住轻唤出来,下意识伸手朝脑后探去。
当两只手不经意贴在一处时,梁淑甯被剥夺呼吸,有些僵硬地站着不知如何自处,好在她反应得快,立时将手放下来避开这短暂的相触。
周双白一顿,那掌心微凉是缎子一般的触感。
“系好了。”他沉声道。
梁淑甯深吸一口气,往前凑到铜镜跟前假装探看,一步便从他的怀里脱离出来,重获自由一般,嘴里不忘打岔道,“这魈头做得真是精美。”
那摊主听了,眯着眼笑,“姑娘好眼光,小的瞧姑娘生得花容月貌的好模样,带了魈头稍作遮挡,也能少些登徒子的冲撞。”因来买魈头的多半是小孩子同姑娘,这也倒算是魈头的另一处妙用了。
周双白瞧着她与摊主有一搭没一搭叙话,和那侧面微微嘟起的唇,摊主话说得不错,她如今年岁尚小生得就已够惹眼,戴上魈头来确是阻隔不少路人眼光。只是这魈头只能遮了眉目,唯独露出这菱唇来。
她今日悉心涂了口脂,上唇由嘴角处便圆着画,厚一分赘余薄一分贫气,最上头不知封的一层什么,亮晶晶的如春花粉圆一般,不知那上面是否也有鹅梨香气。
遮住了半张脸,反倒衬得这余下、部位更诱人起来,周双白轻轻嗽了一声,佯装无事飘开了眼光。
两人重新隔开了几个身位,梁淑甯乱哄哄的心才渐渐松下来,任由倪若拉着她去看街边的灯谜,只是没走两步,她们便被好玩的引了过去,又剩得她一人站在边上等。
小摊上招呼着猜灯谜,猜中了不要钱免费送,梁淑甯瞧着眼前以细木为骨绢纱镶制的彩灯出着神,上头画的是青梅树下两小儿骑竹马,教她回想起前世她也曾亲手做过一盏,只是她的画可没这样热闹,是一枝墙角探出的寂寞青梅罢了,她没曾想着卖,趁着上元节挂记在街边摊位上,等瞧完了焰火余庆,想回来取,却被摊主告知有人出一百两的高价买走了,她的那盏灯也成了那晚玉带街最贵的那一盏,如今想起,梁淑甯心里也觉得好笑起来,只遗憾那位买主身份怕是再也不得而知了。
今日京中无论权贵平民,都上街同庆,不长的一条玉带街难免就能转角处遇到熟人。就比如这头一早就瞧见梁淑甯的陈钰坤,他搓搓肥手对这个家学同窗的小美人早就觊觎已久,如今又这样有缘,怎能不趁此机会熟络熟络感情?
陈钰坤朝身旁高个的公子恭恭敬敬陪笑,“世子,我这遇上个老熟人,去打个招呼,失陪失陪。”
“熟人?只怕是哪位美人,不带我去瞧瞧?”那公子漫不经心应道。
梁淑甯背身立着,人倒是机警着,余光瞧着身后鬼鬼祟祟的影子,趁那人凑上来前,立时朝旁避开了一步。
陈钰坤本想趁机上来捉她的手,摸到了再同她赔罪,没想到这小美人还真是警惕性够强的,肥腻的脸堆了一个笑出来,“哟,梁家大姑娘?方才唐突了,在下方才与自家妹妹走散了,从身后头瞧还以为是舍妹呢。”他脖子上松垮系了个猪头的假面,倒与他十分合衬。
梁淑甯不悦,唇线绷直,不想同他周旋转身欲走,只是瞥到旁还立着一个身长的少年人,头戴玄色狐童子魈头,环着两条胳膊像是在瞧什么热闹,他的脸被遮得严实,只露出丰艳的唇来,那下唇缀了一颗黑痣,教梁淑甯无端端觉得眼熟。
陈钰坤瞧这小美人想走,自然不乐意,正欲纠缠,却被人从后拍了肩,回过头一看,是覃府那个完犊子的小霸王,只好讪讪地退了。
梁淑甯还在瞧那个戴狐狸魈头的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像是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想的起来,只是一个同陈钰坤这样的纨绔子弟玩在一处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覃啸阳倒是气急,“亏问了双白兄,往你这儿过来,那陈钰坤还真是滚刀肉二皮脸,下次再教我见了,非打得他回家的路都认不出。”他瞧梁淑甯在走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多谢你来解围。”梁淑甯笑笑,朝他道谢。
她笑起来嘴角弯若新月,露出一排糯米银牙来,脸颊处还有两颗梨涡若影若现,晃了覃啸阳一眼,直甜进心窝里,也让他更坚定了娶她护她的念头,上次他回家想了良久,大约从第一次见她在塾间里瞌睡开始,就被她住进了心里,睡前睁眼闭眼都是她的影子。覃啸阳蹙着眉头,忍不住又闹了个红脸,好在这周遭华灯照得四处红火,他脸又黑,大抵是瞧不太出来。
“淑甯妹妹,我来是找你讨样东西……”覃啸阳挠挠头,欲言又止道。
“嗯?”梁淑甯不解,看向他一脸局促的模样。
“春闱在即,我心里没底,想找妹妹讨个彩头以作激励。”覃啸阳说的倒是坦荡,只是这要姑娘家的彩头跟他科考又能有什么联系?若不就说这少年人心思单纯,覃啸阳想的是春闱若能侥幸过了笔试这一关,得以在武举场上扬名,想必到时候家里人也不会拦着他来梁府提亲的事了,这回若是能从梁淑甯这儿讨得一个物件,他整日瞧着也更有气力温书了不是。
梁淑甯多次受他所助,如今也不好立刻开口拒绝他,只是这姑娘家的东西给了外姓男子,总归是于理不合的。
“要不,你就将这荷包给了我罢。”覃啸阳眼尖,瞧见她腰间挂着的那个月白锦缎荷包,上头还绣了两只兔子,红红的眼跟鼻子煞是可爱。
“这是我用的旧物……也不是什么好的,”梁淑甯倒还是开口婉拒,只又怕挫了他科考的决心,补充道,“不如这样,等我回去亲手再给你做一个,护膝、马鞍垫什么都成。”好歹送些男子用的东西,也算略表她助力的心意。
覃啸阳瘪瘪嘴,难不成让他成日带着个马鞍垫子在身上睹物思人么?他看着那荷包,愈发觉得那上头的两只小兔,一个是她另个是他,霜打的茄子一般叹气道,“来不及了,接连几日都看不进书去,开春不知怎么处呢。”
梁淑甯抿抿嘴,看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回去赶工,左右不过三日就成。”
覃啸阳蔫蔫儿地摇头,“那新做的东西没人气儿,还无端教你受累,”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腰间的荷包掠了过来,得了逞转身就跑,一边将荷包揣进了衣襟内,转头朝她嘿嘿坏笑道,“我委屈一下,这个就很好。”
“诶……”梁淑甯忍不住跺了跺脚,这半大小子,直教狗见了都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魈、没烦恼没头脑、coconut、L、ATM for Ryuji Sato?、禾忽小天使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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