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同伴开口,李尚奇也附和道:“确实确实!咱们要一个下奴行风雅之事,岂非是让哑巴说话,逼牯牛生子?”
菊苑之中顿时一片哄笑声。
永乐公主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可瞧瞧沈如娇依然是淡定平静,别说气恼了,连眉头都没带皱一下的。
男席那边的顾知涧也如永乐公主一般,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不像话,原想出言阻止一二,却发现太子殿下并未动怒,反倒是看向女席首位的沈家大小姐。
陆聿行可是得了沈明煜的嘱咐,让他今日照看他妹夫,结果刚一到洛家就被刘通那三个混账给羞辱不说,这宴席之上竟还摆出鸿门宴了!
他奶奶的岂有此理!
陆聿行就要站起来,被穆衡按住。
“陆公子不必动怒,不过玩乐之事,某还算有一技之长,尚能应对一二。”
穆衡说着,看向他家夫人。
沈如娇见夫君看她,立刻朝穆衡点了点头。
她相信她家阿九,定能给这群目中无人的纨绔们一记猛击,让他们长长见识,看往后还有谁敢一口一个下奴的称呼她的阿九。
无论是刘通的还是李尚奇,她沈如娇都记下了,往后定会赏他们那张吐不出人话的臭嘴几鞭子,让他们长点儿记性。
洛楚楚此时善解人意地走出来:“程妹妹这是头一回掷瓮,要是就这么算了,未免扫兴不过,我们也的确不好为难沈姐姐的新婚夫婿。不如这样,沈姐姐的丈夫既然是下奴出身,想必肯定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否则也不会得咱们一想眼高于顶的沈姐姐青睐,沈姐姐你说是吧?”
她略微挑眉看向沈如娇,故意着重点出沈如娇的丈夫出身下奴这事儿,就是想要激怒沈如娇。
沈如娇没能如她所愿地恼羞成怒,反倒美滋滋地端着酒杯,仰着漂亮的脖子,顺着洛楚楚的话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我们阿九自然是不同寻常。”
洛楚楚只以为沈如娇是逞强嘴硬,待会儿等这个下奴被羞辱得连皮都不剩,看她沈如娇还能不能继续嘴硬!
洛楚楚笑道:“我们家的下奴平日里也会学几手花把戏来给主子们解闷作乐,不知沈姐姐家的下奴会些什么?跳丸?顶碗?或是吞刀吐火耍酒坛?不拘会些什么,反正是逗趣,只要咱们乐了便成。”
洛楚楚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直道好。
刘通又道:“洛二小姐果真良善,沈家女婿,还愣着干嘛?快些准备起来,我赏钱都准备好了!”
穆衡淡淡地扫了刘通一眼,京城几个高门贵族之中就没有姓刘的,而手下给他的朝中各个要职官员的画像里没有这么一号脸,可见其官职不超过五品,官职跟家世都数不上,气焰倒是嚣张。
刘通被穆衡冰冷的眼神给唬了一跳,不由地想起方才落水时,湖水的湿冷,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人不过就是个下奴,有什么可怕的!
刘通正要开口教训,顾知涧此时站起来道:“在下有个提议,不如投壶,众人皆可参与,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诸位觉得可好?”
刘通当然不能同意,三岁小儿都能投中的投壶如何能让沈家这个下奴颜面扫地?
他知道顾知涧与陆聿行和沈明煜两人交情匪浅,自然是向着这个下奴说话。
刘通本就不满方才被穆衡撞入湖中落水一事,压根不松口:“顾副使,投壶这种事也能拿来取乐?他一个下奴,既然能当上沈家的赘婿,难不成还拿不出几样拿手的本事?”
陆聿行拍桌子:“姓刘的,少阴阳怪气,平日里宴席上也多以投壶取乐,怎地到了鹤九就不成?”
穆衡却道:“刘公子想要与我比什么。”大有让刘通随意挑选,奉陪到底的气势!
刘通眼珠子一转,道:“那便比试射箭!”
穆衡淡笑着,并没有反对。
永乐公主担忧,毕竟箭术如果没有练习过,恐怕连弓弦都拉不开。
沈如娇倒是不担心,阿九的功夫不错,而且看到穆衡胸有成竹,她选择相信自己的丈夫。而且刘通这个校尉不过是个花架子,脚下虚浮,两眼无神,阿九定能轻松赢他。
万一阿九真有失误,她给他兜底,自有方法找补回来。
箭靶弓箭备好,穆衡走出来,拿起弓箭略微比划了一下。
刘通跟方才与他一唱一和的李尚奇对视一眼。
这下奴看起来似乎挺在行的样子,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小看他了?或许真有些蛮力?
李尚奇脑子飞速一转,立即出声道:“等等,只是射箭未免单调,不如我们博个彩头。看这位沈家婿似乎胸有成竹,想必箭术精湛,不如请同样箭术非凡的杨兄与其一起比试,谁赢了,我这枚蓝田玉便赠予得胜之人。”
李尚奇说完,还回头问道顾知涧:“顾副使,你以为如何?”
顾知涧原本还想劝两句,毕竟在场的众人只有自己知道太子殿下的真实身份。于旁人而言,得罪太子殿下也属无心之失,但既然刘李二人硬要送死,他也犯不着阻拦。
只含笑点头:“自无不可。”
见顾副使都不再阻拦,李尚奇更加确定这下奴恐怕有两把刷子,便立刻请杨义下场与穆衡较量。
杨义乃亲勋羽卫旅帅,武艺高强不说,箭术在整个京城都数得上名号。
京城之中,能比得过杨义的也就只有当今的明王殿下以及威远大将军。
最重要的是李尚奇知道,杨义此前得知沈如娇婚事艰难,便动了心思想要娶沈如娇为妻。
不成想被沈如娇送了个癞蛤/蟆回去,嘲讽杨义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杨义此人一向心胸狭窄,沈家如此羞辱他,今日有机会给沈家难堪,他又怎么会放过。
他直接从席位之上凌空翻起,落在了穆衡面前,宛若角抵力士一般扭晃着身躯挑衅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穆衡,宛若牛眼,还重重哼了一声。
穆衡:“……”
京城的人都如此浮夸吗?
沈如娇也微微拧眉,这个杨义什么毛病,活像个黑毛猩猩,可当真太难看了。
她刚拿起的点心恰好又是黑芝麻做的,顿时不香了。
穆衡微微后退半步,躲开杨义鼻孔喷出的气:“不知杨旅帅想要如何比?”
杨义:“爷爷今天大发善心,让你三箭。只要你能有一箭命中靶心,就算你赢!”
穆衡轻笑:“倒也不必。还是公平些的好,我们以三箭为准,抽签决定先后顺序,谁命中靶心最多,即为获胜。杨旅帅你看是否可行?”
杨义是个行伍粗人,最烦穆衡这种文绉绉又假模假式的人,尤其这人此前还是个下奴,落在杨义眼中,更觉得穆衡装模作样故作高深。
他扯着嘴角讥讽道:“我自然不怕,不过……”
杨义看了一眼坐在永乐公主旁边的沈如娇,看到沈如娇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穆衡笑的两眼弯弯,又想起之前被送癞蛤/蟆的羞辱之仇。
杨义道:“爷爷本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别输的太难看,也算是给沈家留点儿颜面。既然你不识抬举,咱们不如把赌注再加码,玩大一点。否则我堂堂一个旅帅,赢了你不过得一个小玩意,实在无趣。”
穆衡:“不知阁下想要加什么码?”
杨义指着刚刚放下了芝麻糕,又拿起红糖酥的沈如娇道:“若是你输了,就请沈家大小姐今日这赏菊宴全程为我斟酒。”
穆衡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娇娇乃是我的妻子,珍而重之,岂能作为赌注。”
头一次听到阿九唤她娇娇,沈如娇本来因为杨义口出狂言而生气的脸一瞬间腾起红晕。
陆聿行也道:“杨义你不要太过分了,沈家妹妹也是你能戏弄折辱的?”
杨义不理会陆聿行,只看着穆衡道:“怎么,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怕了?爷爷方才给你颜面你不要,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挑三拣四。今日沈如娇这酒斟定了!”
说罢,杨义直接引弓射出三支利箭,破风之声响起的瞬间靶心上多了三支羽剑。
杨义撇嘴一笑,极尽不屑的眼神上下扫了穆衡一眼:“是男人你就立刻把你的弓拿起来,让咱们见识见识,你一个下奴有何资格坐在这宴席之上,跟咱们这些人平起平坐!”
穆衡没理会杨义,看向沈如娇。
沈如娇顿时明白了,阿九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看阿九沉着又冷静,想来这小小的比试应该不算为难。
况且她来之前特地问过阿九,从小长在道观之中,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也从小跟着师傅习武,射箭应当不在话下。
不过,杨义也不是什么善茬,万一阿九输了,她也有办法解决。
总之输人不输阵,退缩是不可能退缩的。
沈如娇直接站起来,冷笑着看向杨义:“杨旅帅,你只说我夫君输了如何,却不言自己败了又该如何,未免太小瞧我夫君了。”
杨义宛若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不已:“哈哈哈哈哈,沈大小姐难不成还觉得一个小小的下奴也能有百步穿杨之功?若爷爷输给这个下奴,今日从这儿爬着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