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与穆衡言归于好之后,穆衡这几日一直待在沈府,借着审讯冯笏清一案躲了几日的清闲, 也顺便监视明王的一举一动。
沈明煜倒是有心同太子唠叨了几句,说他跟沈如娇到底还没有成婚,睡在一起未免太有失体统。
被穆衡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兄长放心, 待明王一除,我便请旨,与娇娇完婚。”
听说东宫出了刺客, 沈如娇一面庆幸穆衡那晚睡在她房里,躲过一劫, 一面又为穆衡的处境感到十万分的担忧。
今早穆衡进宫之后, 沈如娇便坐立难安, 连饭食都没心思用,一碗燕窝吃了半天, 才不过咽了两口,倒是被勺子搅和得不成样子。
沈如娇把早已经凉掉的燕窝放下, 唤了人过来。
“云锦,你让人去探一探消息消息,看看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云锦刚要往外走, 就听到过来给沈如娇递消息的沈明煜朗声笑道:“不必叫云锦跑一趟了。”
沈如娇看到沈明煜,眼睛一亮:“哥哥!可是有消息了?”
“不错。”沈明煜大步迈了进来,坐到沈如娇对面, 自行倒了杯茶,先饮了一盅。
自从韩观主来为沈明煜复诊之后,开了第二份的药方,沈明煜原本的虚弱感日渐减少, 更不再惊悸多梦,气力也比从前长了许多。
这会儿瞧着更是面色红润,不见从前病入膏肓的灰败感。
“方才太子让人送消息过来,说明王反了,陛下给了他兵符,让他擒拿明王。”
沈如娇手里的手帕一下子攥紧了,急问道:“太子要去打仗?”
沈明煜见妹妹一脸的担忧,忙道:“娇娇不必忧心,明王踪迹一直在太子的掌控之中,要将其捉拿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不过太子另有安排,要等一等再动手。”
沈如娇一向聪慧,立时明白了穆衡用意。
“太子是想因明王的私兵出动后再动手,到时候明王谋逆之罪便是板上钉钉,再无可退之路时再动手。这样,便是陛下有心想要保明王也无法保了。”
沈明煜点头道:“娇娇聪慧,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他看着沈如娇道:“殿下与我说,他答应了你,让你亲手手刃害死我们爹娘的仇人。只有明王真正起兵,他才能趁乱让明王“死”在乱战之中。”
想到爹娘的坠亡,沈如娇眼中便闪过一层寒霜。
昨日,云州沈氏一族的族长送了信来,沈如梦已经按照沈氏一族的家法,被沉塘处置了。
不但如此,沈如梦和二房等人的姓名也一并从沈氏一族的族谱之中除去。
沈如娇昨日接到信后,跟沈明煜两个人在祠堂里给爹娘上了一炷香。
二房一家如今再田庄里,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挑粪担水,耕地背粮,一刻也不得停歇。
每日饮的是凉井水,吃的是黑面饼子,别说肉沫荤腥,就连一枚平日里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鸡蛋都难以寻着。
田庄的管事来汇报的时候,说沈崇武想过逃跑,大半夜的想从田庄的围墙翻出去,却不想差点儿被巡院的狼犬咬掉屁股上的肉。
姚氏也哭哭唧唧地闹过来着,后来发现不干活就不给饭吃,也只能捏着鼻子去掏粪。
沈如娇对二房他们一家子并不在乎,只交代了管事别让他们一家子死了就成。
至于在庵堂里抄写经书的魏氏,如今本就因为中风手脚不便,哪怕是尹大夫继续为其医治,每日抄写经书超过半个时辰,手腕便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偏偏魏氏还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不但没有饭吃,看管她的道姑连口水都不给她。
魏氏最怕的还是沈如娇满是恨意的诅咒,她不但不敢对死去的长子和长媳有半分埋怨,更怕若是自己懈怠,死后真的下阿鼻地狱受无边苦刑。
因此,魏氏每日忍着疼,也要把经书抄写完,才入睡。
她抄写的经书,都会被庵堂的人拿去焚烧,作为给沈崇文夫妇祈福所用。
如今害死爹娘的罪魁祸首们,就只剩下明王了。
沈如娇闭了闭眼,沈家的大仇终于可以得报了。
原以为穆衡即刻就要出城,没工夫回来了。
沈如娇准备些保暖的衣物,又亲手做了几个鞋垫,打算让人给穆衡送去。
天气转寒,军营不比家里,鞋垫柔软暖和,人也能舒坦一些。
从前父亲征战之时,母亲也是如此为父亲准备东西。
沈如娇突然体会到一个妻子的心情,并不盼着丈夫有多大的能耐,只求他平安归来。
沈如娇从给穆衡准备的衣物里面找出她与穆衡一起做的那身寝衣。
一向不爱针线女红的她,在衣角上绣了平安二字。
为父母报仇是她心中最紧要的事情之一,可穆衡的平安她也是时刻悬在心上。
若二者只能选择其一,她更愿望穆衡不伤分毫地归来。
沈如娇正检查可还有什么能准备的物什,穆衡竟然推门而入。
与平日里沈如娇所熟悉的穆衡不同,他粘着胡子,一身金色铠甲,长发束进了头盔之中。
“你怎么回来了?!”沈如娇一脸惊喜,起身直接扑了上去。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穆衡穿铠甲的样子,虽然粘着胡子,但在沈如娇眼中仍是格外骏朗神勇。
“出城之前来看你一眼。”穆衡怕盔甲冷硬硌着沈如娇,没敢太用力抱她。
“此次去捉拿明王,一时半刻回不来,怕你挂念,也怕你担心。”
沈如娇全然不在乎盔甲的冷硬,小脸直接贴上穆衡的胸膛。
“既然知道我会挂念,就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
虽然穆衡跟哥哥都把捉拿明王一事说的成胸在竹,好似没什么难度一般,可毕竟是正经的打仗,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便是伤着一分一毫,她也会心疼死。
“娇娇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穆衡在沈如娇唇上落下一吻,两人缠绵片刻,直到暗卫放出该出行的信号,穆衡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沈如娇。
“乖乖等我回来。”
沈如娇红着眼眶点头,想起自己为他准备的包袱,忙回去拿了塞到穆衡手上。
穆衡一走,沈如娇便开始每日望穿秋水一般地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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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冯笏清一案正式尘埃落定。
由于此案牵连甚广,下狱人数足足有一百三十六人,冯家被抄没,冯笏清和周之峁等七十六人定了死罪。
其余分别判了流放或是徒刑。
陆聿行如他所承诺的,让冯笏清的儿子活了下来,不过死罪虽免,却活罪难逃。
冯笏清的家眷皆被罚没入掖庭宫内。
冯夫人和冯馨缈等女眷充做宫奴,而冯家少爷等男子则被拉去净身去势,做了太监。
原本门庭若市的冯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继后冯氏也被勒令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此前,继后冯氏派出去送信给明王的小宫女被穆衡的暗卫给敲晕了带回去,细细拷问一番,得知继后与明王在城中还有一处联络之地。
穆衡便让人仿照冯氏的口吻,去给明王留下口信,告诉他穆谆昏迷不醒,随时都有可能驾崩。
以穆珏的性子,必然会选择起兵,以清君侧为名,诬陷他这个太子谋害皇帝。
否则若真等穆谆病逝,他再起兵就会处于被动了。
而蓟州离京城最近,穆珏的私兵一定会从蓟州最先发动进攻。
穆谆便是要在蓟州兵乱之时再动手。
如今冯笏清被定罪以及继后被禁足的消息,穆衡更是让人快马加鞭地传到穆珏的耳朵里。
没过两日,穆珏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蓟州起兵。
如穆衡所料想的那般,穆珏以清君侧之名,发檄文说太子穆衡受奸人蛊惑,暗害皇帝,想要弑父夺位。
沈如娇一听说蓟州那边打起来了,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不知怎么地,总是做噩梦,不是梦见穆衡出了事,便是梦到明王的兵力迅猛,势如破竹,没过两日就破了京城。
不但沈如娇紧张不安,食难下咽。
整个京城亦是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的阴云之中。
安庆长公主进了好几次宫,要见皇帝一面,可始终被李成安拦在外面。
她越发笃定,明王所言不虚,定是太子对皇兄做了什么!
安庆长公主在太极殿外想要硬闯,被金鹰卫闪着寒光的兵刃给逼退。
“李成安你这个狗奴才,你给我等着!”
撂下了这么一句狠话之后,安庆长公主便回了永宁侯府,打算先带着永宁侯南下,到江南别院小住些时日,待京中局势稳定了之后再回来。
京中跟长公主一般想的世家豪门不在少数,都暗中蠢蠢欲动想要南下避一避风头,起码不能留在京城里,万一真的打起来,到时候他们便是待宰羔羊。
沈如娇听到这些世家打算逃离京城南下的消息时,气得骂了两个时辰。
“这些个鼠目寸光之辈,便是认定了太子打不过明王!否则他们跑什么?!”
沈明煜笑她:“前两日你不是也夜夜忧心地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