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
但南望听明白了,笑道:“这次或许也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守卫东源了,你好歹想想该怎么治国吧,别成日沉迷于酒色了。我先前还怕你会成为一个亡国之君,你自己却不担心吗。”
这是南望头一次用这样熟稔又关切的语气同叶萧懿说话,可叶萧懿却听出了比以往更坚定的拒绝。他只能无奈道:“你路上心些,若情况对你不利你就立刻回来。我也准备派人去一趟南沧,请援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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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此次去北境的事并未透露给更多的人,像之前那样声势浩大的祭旗也不会有,只在将军府里意思意思喝了杯酒就从侧门出了城。
叶舟将随身带着的白玉虎交给南望,“定远军那边我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们都愿意跟随你,你大可放心,像从前那样调遣他们就是了。”
南望点点头,跨上了马,英姿飒爽的模样倒是从来没变。
叶舟看着她,一脸欣慰。叶如初在旁边却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这种时候北境应该转冷了,你要记得多穿衣服,不然手冻僵了还怎么拿得起剑。我给你带的桂圆红枣有空就拿出来泡茶喝,驱寒的。你万事心,不要逞强,早些回来我给你做炖羊肉……”南望一一应着。
云羲默默将一张折好的符纸装进红纱布袋里,又塞到南望手里,道:“师姐,这道保平安的符你也随身带着吧。”
叶如初看到那张符,再环顾四周,才疑惑:“怎么二国师没来?”
“他……似乎正闹脾气呢,说让我来就行了。”云羲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南望也明白了些许,“他可能不满我要带定远军去调查吧。”
“师姐,你别管他,他那人就是幼稚,我们都知道你比谁都关心北顾师兄,你就放心去吧。”云羲宽慰道。
“云羲说的是,回头我再去劝劝他。你不必太介怀,顾好你自己。”叶舟又再嘱咐。
第一次从凌苍城去塞北,已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南望却还清楚地记得路。途经的城镇在这些时日里又繁华了不少,有些地方的热闹甚至都赶得上凌苍城。或许东源军队连败的消息还没在这里传开,人们都以为日子平静和乐。
从南望出生起东源便是盛世,她守护的也是东源的盛世。若是敌军的铁蹄踏入了东源,这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她不敢去想。
商队必经的一些道路被修好了,走起来也更快些。越往北天气就越冷,过了松雪岭后,风就更是凛冽。南望一路策马飞奔,定远军本与她保持着一些距离,后来却渐渐跟不上了。
所幸离边境已不远,南望休整了半日,才凭着记忆寻到了白羽林边的军营。
进去一问,士兵们却说大国师不在这里,许是去了江边。南望又四下看了看军营里的士兵,见他们有的在生火做饭,有的还在练刀枪,似乎并没有因为连败而气馁,她才稍稍放心。
却有人注意到,靖宁公主这认真巡视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像从前的镇国大将军叶南望。可他们也只敢私下说说,不敢在人多时提起。
南望在河边找到她那匹正在吃草的马,打算顺着河去江边看看。刚牵着马走了几步,就看见君迁蹲在前边不远处洗着一个药罐子。
听见这阵动静,君迁转头看了看,药罐子却“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君迁也不去捞,而是快步跑到南望面前,道:“大将军?”
不等南望回答,他就继续说他自己的,“他们都说你在山谷里被人暗杀了,我一直不信,你身手这么好怎么会……现在你果然回来了。我这些日子常常在想你身上的伤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说着竟有些哽咽,“可你……你怎么长得跟个姑娘一样了?你易容了?”
南望一直静静瞧着他,好不容易得了个说话的机会,她又清了清嗓子,才道:“是不是风沙太大,迷了军医的眼睛,军医才将本宫错认成大将军?”
“本……宫?”君迁目瞪口呆,“你……你是……”
南望笑笑,“本宫是靖宁公主,先前一直在清徽观修道,不久前才回宫。方才在军营里有不少人认不得本宫,也不怪你。”
“可是……”可是这说话的语气和这抹笑,分明就是叶南望,只不过声音完全不同罢了。南望的五官带着英气,但如今长发飘飘,又略施粉黛,自然能骗过军营里的大汉们,君迁却仍有些怀疑。
“可是什么?”南望轻飘飘地问。
“没……没什么。”君迁低头看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枯草,“听闻靖宁公主与大国师缔结了婚约,此番想必是来寻他的吧。”
“嗯。”南望淡淡应着,“听他们说他去了江边的军营?”
“或许是。您就顺着这条河往下走,到有座山突出来拦着的地方,穿过那一线天再右拐……”君迁顿了顿,似乎记不太清了,“要不我去给您画个地图?”
南望被他逗笑了,“不必了,他和我去过,我都记着呢。”
君迁方才失手摔下的药罐子被河边的碎石卡住了,并没有漂多远,他却没去捡,而是在南望身后定定站着,看她骑着马远去,直到风沙真的迷住了他的眼睛。
第65章
天凉的时候江水变成了暗灰色,在山与山之间翻涌着,似藏了一条银龙在水中游动。风声被峭壁间的缝隙挤压,响得尖锐,混着山上的猿啼,就更像有人在哭。
南望凭着篝火的光寻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江边,似乎正发着呆。南望下了马,缓步向他走去,心中却涌起万般复杂的情绪。
北顾以为是大将军来叫他回去吃饭,头也没回便道:“你们吃,不必等我。”
“你还学会不好好吃饭了?”南望道。
听见她的声音,北顾似乎震了一下,回过头来,见真的是这个“大将军”,便有些吃惊,“你怎么会来?”
南望没有立马摊牌,而是反问:“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只是……”北顾眼中闪过一丝不决,“怕对你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南望的语气突然轻松了下来,“城中没什么人知道我来了这里,军营里也没人认出我。”
北顾莫名觉得南望有些疏离,便走上前去抱住她。南望先是僵了僵,却又忍不住紧紧回抱着北顾。她的脸埋在他胸口,闻到那阵清幽的梅花香,她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南望一路上酝酿了许多质问的话,也带着怒意,可见到他以后,她却只能说:“我这段时间总是梦到你。”
“梦到我什么了?”北顾低沉的嗓音在南望耳边柔柔响起,像一股温暖的清泉。
“梦到你回来看我,可你却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怎么也追不上你。”南望又想起了折磨她许多天的那场梦,说话也带了哭腔。梦里她想求北顾不要走,而现在自己正抱着他,仿佛得到了解救。
北顾轻轻拍着南望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兽。她细碎的呜咽像一把刀,一下下地划过他的心脏。
“别哭。”北顾轻声哄道,“你明知道我最见不得你哭。”
南望却听不进去,北顾越哄她就哭得越厉害,像个任性的孩子,用眼泪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全都表现给他看。
可叶萧懿摔在南望面前的那一叠信,多少也在她与北顾之间划下了一道沟壑,且她不知道该怎么填平。
入夜后,两人回到了白羽林边的军营。因南望是公主,又明摆着是来找她家大国师的,再给她搭一个帐子显然不合适,她便住进了北顾的主帐。
好些日子没见,再睡在一起,本该有说不完的话,帐子外也蹲了好些士兵,窃笑着想偷听些什么东西。可北顾和南望却静静躺着,各自想事情。
南望背对着北顾,一动不动,久到北顾还以为她睡着了,便翻过身去想给她盖好被子,却见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像他们第一次睡在一起那般。
这一微的举动刺痛了北顾,他却装作没看见,只轻声道:“过来点。”
南望听话地往北顾那边挪了挪,可还是没面向他。往日她早就钻进他怀里了,现在却不知怎么,像是不想勉强自己。
北顾从南望背后抱住她,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感受到南望有些发颤,北顾便笑,“怎么两三个月不见,你对我竟这样生疏了。”
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含了多少苦涩,兴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南望终于翻了个身,面对着北顾,可却不敢看他,而是盯着他垂到胸前的发丝,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听人说,你和北溟,有勾结。”
她本不该说的,可她又不忍心看他被蒙在鼓里的模样。
北顾愣了一下,声音却冷了下去,“你听谁说的?”
南望却摇头。
北顾缓了缓,又艰难开口:“所以你……是叶萧懿派来监视我的?”
南望更用力地摇头,“是我担心你,才坚持要来看你的。”
这似乎是她对北顾撒过的最大的谎,却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北顾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我最怕连你也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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