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蔻珠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苏友柏便彻底没听清了。
两个女子便是如此这样成为的闺中密友。
自那以后,陈娇娇便在学着遗忘与放下,她日渐地欣赏起蔻珠很多为人处世与性格来。
欣赏蔻珠的大气,欣赏蔻珠的那股子坦率、沉稳、与从容。
医馆有时候会很忙,她也会来帮。
药材不够的时候,她会想尽办法,哪怕掏出自己的私房钱,典当了自己那一匣子一匣子平时连戴都舍不得戴的翡翠珠宝首饰,也是想尽办法接济。
医馆因她的出现,名望越来越好了,看病的也越来越多。
苏友柏同样也记得,去年夏季镇上发了好大一场洪水,在那场洪水中,老百姓们死的死,被冲走的被冲走,一个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病的病,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呼号的颠沛流离饥民。
他们三个人,忙忙碌碌,面色焦急奔走街头。
蔻珠带着儿子汝直给那些灾民们一个个免费做义诊,他也混迹在那哀鸿遍野的人群惨景里,而那陈娇娇,大概也是因朋友之义,受到他和蔻珠的感染,堂堂千金小姐,竟挽起袖口,不顾情形脏乱污秽、甚至强忍着病人犯病呕吐时、所散发的阵阵恶心臭味,帮他们又是递这样,又是拿那样……
***
苏友柏闭着眼,只觉自己现在正陷入一张用乱麻编织、毫无头绪、杂乱无章的大网里。
他有时,把蔻珠所留下的那信看着看着,只觉上面的字迹也成了一张张他网,勒得他就快透不过气。
很明显,蔻珠是误会了,误会了他和陈娇娇两个人之间关系——
可是,这仅仅真的只是误会一场么?
苏友柏想着想着,就会越想越头痛。
“砰!”
一阵拉门声,时不时把他又拉回到某个场景记忆里去。
“你放心。”
他有些尴尬,语无伦次对面前站着一脸羞红的女子说道。“那件事,我会想办法来解决的,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想办法解决?给我交代?”陈娇娇笑了,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在纤长睫毛下仿佛盈亮露珠。“那你说说,你到底是打算怎么来解决?怎么给我交代呢?你是打算娶我?对我负责是么?”“……”
是啊,该怪谁呢?
只要每次一想到这里,苏友柏就仿佛陷入绝望之境。是怪,那该死的下午,那该死的黄昏,夕阳透过木窗格将金色的光一芒芒悄悄送进来,染得满室星星点点,偌大的医馆竟没一个人,处处都是暧昧色彩;
是怪,那该死的一壶壶桃花酒,他和陈娇娇一边喝,一边谈心聊天,然后,然后他们俩人喝着聊着……喝着聊着就……苏友柏越想越头疼欲裂,整个人如同被斧头劈了一样。
陈娇娇又说:“苏大夫,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就此而赖上你的!我也有我的自尊与骄傲!你心里面究竟喜欢的是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何必做这样牺牲委屈状……”
她朝他微微一笑,转过身,点点头,眼眸里仍含着两泡泪,然后伸手把房门一推。
而蔻珠此时就正站在外面,自然,也将两人在里面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苏友柏揉着太阳穴,渐渐地,放下手中的那封蔻珠写给他的信。
蔻珠啊蔻珠……苏友柏尴尬难堪心想:你自以为是在成全我和那位陈小姐,所以,故意将我们躲得远远地,可是你知,这和你在不在这里,压根就没有关系……
他是真的不知现在究竟该如何做?
原来,他只是一个懦夫。
作者有话要说: 苏友柏和陈娇娇的番外,之后有空再写,下章是女主
第八十三章
那位媒婆给蔻珠介绍的祝公子、蔻珠其实是见过的。
儿子道:“呵, 竟然不是苏叔叔?儿子还以为会是他。”
李汝直眼睛写满各种失落复杂,蔻珠顿时诧异无比。她表情复杂,可是很记得, 这儿子对苏友柏向来就不待见,该怎么说呢——就仿佛, 是一块又臭又冷的石头, 任凭苏友柏那些年如何对他好, 如何想把他焐热,如何把他待自己亲儿子一般照顾呵护、陪伴其成长,尤其是, 在他亲生父亲李延玉常年不在身边的那些年月, 对他种种掏心窝子好——可是, 他不领情罢了,还觉得人家会随时抢走自己老娘, 时刻处于小心、警备和敌对状态。
那么现在……他眼里竟写满了失望?
***
媒婆为蔻珠介绍的那位鳏夫祝公子,全名又叫祝睿。
在整个苍溪县, 算起他是这里最大的茶商, 也是首富。当然, 这对蔻珠来说, 都是不重要的。这姓祝的公子家中到底有多殷实富贵, 良田多少顷, 又如何富埒陶白,家藏金穴、腰缠万贯, 这都不是蔻珠关心的范围。才来苍溪县那会儿,这祝睿的六旬老母因犯一种难缠恶疾,她一个偶然机缘,前去祝家府邸为那老妇人看病针砭, 隔三差五,在他们府上来往得频繁了,那祝睿时常会见到她,和她互动谈天对话,日渐地,便开始倾心有意。
故而,那媒人前来医馆为蔻珠说媒,也并不是其他缘故,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那祝睿有意向蔻珠提出求娶之意。
儿子李汝直后来便没再就着此事和蔻珠继续谈论下去,小小的九岁孩童,砰地一声,把自己关在房内,他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蔻珠摇头,哀叹口气,去敲儿子的门,忙忙碌碌做好晚饭,让他快出来吃,里面却闷闷的,安安静静,他是同样理也不理,无论蔻珠怎么喊破喉咙,就是不给她开门。
蔻珠无奈,次日天明,媒婆早早地又来窜门问了,想打听蔻珠的口风。“怎么样?袁大夫?贵公子到底是什么意见?他同意了吗?您到底给回个话呀!”
蔻珠不好意思,失笑道:“我看,这事儿还是就算了吧!劳烦您帮我去给那位祝公子回个话,我和他,怕是不成了。”
“哎呀!这可怎么行?!”
那媒婆好生遗憾甩着帕子,急忙道:“不成!不成呐!人家那祝公子多好的一个人,您瞧,要人品有人品,要样貌有样貌,要家底也有家底,说脾气,脾气是万般的好,说性格,性格也是万般温柔……袁大夫,给你说句老实话吧,我可不是缺你那几个媒人钱,实则,要说咱们整个苍溪县,想去赶着做他府上续弦的小姐、或者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不知有多少,可他呢,偏偏就看中了你袁大夫……哎,你还是和公子再好生谈谈吧,反正呀,我这个媒,是帮你们俩撮合定了!”
蔻珠尴尬不知作何是好,那媒婆索性坐下来,口若悬河,一边喝茶,一边滔滔不绝,又开始夸赞起那祝公子种种好处。
夸赞完了,对蔻珠很实诚叹着气,道:“一个女人,无论有多能干多要强,就是再厉害有本事,哪怕她上能九天捉鳖,下能五洋捉鳖,可终究,也离不开一个男人的依仗呀!——你看看你,把自己活成什么样?这还像个女人吗?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刚才我来,瞧见那么大那么重一包药材……这不,我亲自看见都是你自己去扛,这还像话吗?”
啧啧嘴,又喝一口茶。
蔻珠笑:“这有什么呢?我做这些已经习惯了!再说,我也是请了两个伙计短工,这不,碰巧你来的时候他们正好都不在嘛。”
媒婆也笑:“好,我就不说这些。可是,您真就打算这样独身一辈子?孤儿寡妇的,现在年轻还有身子骨给你作贱折腾,可等你老了又怎么办?老了,你难道指望您家的小公子全心全意来照顾你吗?好!就算令公子很孝顺,可是,他也是要娶妻生子的,将来,自己一家子都顾不过来,还有那精力功夫来照顾您?不是我说,就是他愿意,想必依照您袁大夫的个性,也是不愿意拖累儿孙的人……到时候,您又怎么办?”
“哎!不管怎么说,咱们女人呐,这辈子最好的福气归宿,无非就是到老的时候还能有个伴儿守在身边,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端个茶,递个水……这人生,无非也就这么一回事儿。”
“袁大夫,祝公子真的很不错,你千万要把握住机会啊!不然,我都替你惋惜了。”
“……”
蔻珠便沉默,心事重重地,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刘媒婆见她好似总算松动了心肠,正又要接着劝说。
她儿子李汝直恰时把门帘子轻轻一撂,把媒婆的这些话全都听进去了,微微蹙拢秀眉,鼻翼搐动,像是也在心事半含酸地思考什么。
这天医馆又很好巧不巧来了一位病人,那胖媒婆刚前脚跨出大厅的门槛,一个老妇人后脚就又走进来。“呀!袁大夫,袁大夫,麻烦您了,帮我快开几个方子吧!”
李汝直正手捧着本《论语》坐在旁边椅子默默翻读。
蔻珠看向那老妇人,牵袖,微微一笑,“您先请坐。”便移动了一方诊垫,让老妇人伸手。
老妇人笑得前仰后合,快要合不拢嘴,眼角皱纹也笑得快要夹死几只苍蝇。“不是我!嗨,不是我!是老生的女儿,呵呵。”
“您的女儿?”蔻珠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