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救一个人。”
齐严抬着酒壶的手一顿,面若冰霜,他说:“小子,你应该知道,老头子我发过毒誓,这一生不再出世救人。”
静默一会儿,魏尧才低声说:“我知道,可你要是不救她,她就很难醒过来了。”
一壶酒到底,只剩一个空瓶,齐严随手一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齐严不胜酒力,黝黑的皮肤遮住了他脸颊两侧的红晕,他指着魏尧,眼神迷离。
“既然知道,那你还来找我这老头子!还有,你口中的她是谁?难不成又是左娉那个小丫头出事了?”
魏尧摇头:“不是她。”
“那是谁?”
心下麻乱,魏尧双拳捏紧,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对齐严说:“她将来会成为我的妻子。”
齐严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又揭开剩下那壶桃花酿的封口,咕下一口,“是楚家那个唯一的女娃子?”
“是。”
“不救!”齐严一脸严肃且坚决的拒绝道。
“真的不救?”魏尧也不急,慢悠悠的站起身从地上拿起一块碎片,在老头子面前晃了晃,“你这可已经将我带来的桃花酿喝得差不多了,却不帮我,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齐严咽下嘴里的那一口酒,这会子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就不先把所有都问清楚了才喝呢!这下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了。
他梗着脖子说:“那……那救其他人可以,但我绝不会救楚家人,他们该死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魏尧眸子里的笑意渐渐凉了下来,他周身都泛着寒意,冰冰冷冷的开口:“齐老头,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该死的楚家人也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下?”
齐严并不理会,砸了手中还剩下的半壶酒,揪住魏尧的衣领子,“你小子以为知道当年的一些事,就以为自己有资格对那件事指手画脚了?死的不是你的媳妇,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痛楚!”
魏尧任他揪着,他看到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再一次提起他的妻子时眼眶红了,若不是真的爱到骨子里,也不会因她一人而避世不出罢。
但这次,魏尧没有办法,他轻轻拉开齐严的手,双膝跪在了锋利的酒壶瓷片上,瓷片深深刺入他的膝盖,没一会儿就渗出鲜红的血。
“齐老头,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算我求你,你去救救她!”
齐严拉着他的手,使劲全身力气却也拉不起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你给我起来!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吗?就这么跪我,不觉得不值吗?”
魏尧跪得越久,膝下就有越多的鲜血流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执着的看着齐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你要是忍心你就让我继续跪吧,跪死在这儿你就满意了!”
齐严知道他这性子,说到做到,真是怕他一直跪在那些瓷片上到时血流干了而死,倒成了他的罪过了,无奈的说:“你先起来让我看看,救人这事又再说。腿要是落下病根子可就真难治了!”
魏尧犹豫一会儿,眼看着齐严已经开始松口,可他也不能逼得太紧。扶着木凳艰难的站起来,坐到上面,等齐严拿来剪子一点点将衣物剪开,有些细小的瓷片已经嵌入了他的血肉,用钳子夹出来时疼得他一颤一颤的。
齐严不给面子的翻了一个白眼:“现在知道疼了?刚刚跪下怎么就不想想后果?”
魏尧笑笑:“这不是心急,一时没来得及思考。”
齐严也配合着笑了笑,毫不留情的拆穿:“不过是想演一出苦肉计罢了!真当老头子我傻?”
“不傻,齐老头最聪明。”魏尧笑着说。
“嚯,你这小子!会拍马屁了。”
一时间,这间小茅屋都是欢声笑语,那总是端着公子架子的魏尧在这个老人面前又变成了爱笑爱闹的大男孩。
起先,齐严一直不同意去为楚仟泠诊治,魏尧硬是在他这小茅屋软磨硬泡了两日。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魏尧是急的不行,他想着要是齐严还不答应他便用强那绳子给他捆了去。
这不,麻绳都准备好了。
齐严紧张的咽下口水,一言难尽的看了魏尧一眼。勉勉强强的答应他:“好了,好了。我随你去就是。你快把绳子收了去!”
魏尧挑眉:“其实我只是觉得这绳子乱了,理一理。”
“你!”
齐严鼻下的两撇胡子被他气得一顿乱颤,魏尧奸笑着,“谁让你胆子这么小,我又没说拿绳子干什么。不过说好了啊!你和我去救人。”
齐严嘴脸拉长,一脸不情愿:“就此一次,再没下次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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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昔在殿下床前守了一夜,临到午膳时间了,宋嬷嬷来交替,她才得以靠在门沿上小憩一会。
楚仟泠自落水后,还真如医女所说的那般,三天了,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太医院的医女医官轮流把了一遍脉扎了一遍针,人没有醒,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反而多了一些密集的针眼。看得太子妃老心疼了,不得力的医官们均挨了一顿板子。
魏尧骑着骏马,一路从深山赶到了皇城。唯一有损形象的,就是身后跟了一个骑着一头驴的老头。他明明带了一匹能日行千里的好马给他,可齐严非说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随后骑上了他的小驴,慢摇慢摇的开拔,以致于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三个时辰。
一头驴加一个老人无疑成了繁华大街上回头率最高的景色,公主府里的小厮来牵驴时都诧异的看了齐严一眼。
魏尧走到寝宫时还贴心的扶了一下将要歪到的素昔,让她稳稳妥妥的靠在门沿上继续入睡。
宋嬷嬷见着他,福身一拜:“魏公子,这位是?”
魏尧扭头一看,齐严还在那左顾右看,嘴里一阵发出喟叹:“果然,楚皇还是财大气粗,这仅一个公主府就这般富丽堂皇。”
魏尧反手一拍,拍醒还沉浸在这奢靡世界中的老头,“乱看什么?干活了。”
复又对宋嬷嬷道:“这位是齐大夫,是位名医,可否让他来为殿下看看?”
宋嬷嬷有些犹豫,道:“这个奴做不了主,还是等奴回禀了太子妃娘娘再做定夺。”
“好。”
宋嬷嬷叫了太子妃来,禀明了情况。幺芹一手搀扶着太子妃,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满头白发的老人,太子妃眼里的不信任很是明显。
太子妃看着魏尧道:“这就是魏公子所说的名医?年纪已经很大了吧,能行吗?”
魏尧点头,笑看了被说很老的齐严:“回娘娘,齐大夫在当年医好过我娘多年不治的头风之症,他的医术我还是相信的。而且,他最擅长医治像殿下这般长睡不起的疑难杂症了,你说是不是?齐大夫。”
齐严一直盯着太子妃的双眼猛地一转,看着魏尧呆愣的说:“啊,是啊!”后拱手对着太子妃,“请娘娘放心,草民一定……竭尽全力治好公主殿下!”
齐严原是想说他一定能治好,可这海口夸下要是最后那公主没能醒来,这不就是欺君之罪?他还想多活一会呢!
太子妃疲乏的看着齐严,为了女儿还是点了头:“罢了,你且试试。”
这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完太子妃就离开了,她不想一直在这看着女儿了无生气的样子,看了实在心疼。
说试就试,齐严打开背在身后的医箱,拿出帕子垫在楚仟泠的手腕上,稍一把脉脸色就有些微妙,欲言又止的看着魏尧。
魏尧腿伤还没好,忍着刺痛吃力地站在他的身后,“如何?”
齐严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宋嬷嬷,魏尧心领神会,对宋嬷嬷道:“宋嬷嬷,你可否先出去一下?”
宋嬷嬷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点点头,躬着腰出去了。
门一合上,魏尧赶忙问:“到底怎么了?”
齐严掀开盖在楚仟泠脚上的薄被,揭开脚腕上包着的纱,仔细看了看,果然在翻皮处看到了细微的暗紫色。后又轻轻为她包好,才起身对魏尧说:“楚家这女娃子落水虽有水呛入了腹腔,却不至昏迷不醒,而真正让她昏迷的却是她这脚伤口上的毒,这毒细微难以察觉。一般的医官把她脉相紊乱只觉是受了惊吓,可内里却是因为这毒导致她脏腑受损所致。”
听他这么一说,魏尧顿时了然,果然如他的猜测一般,有人动了手脚,否则楚仟泠不至于昏迷不醒。
不过冒这么大的风险下毒,这个人是得有多恨楚仟泠一心想要她死?除此之外,那人还知道楚仟泠会水性,所以在匕首上抹了剧毒,并且划伤了楚仟泠的脚让她没有力气从塘子里游出来。
如此看来,应是楚仟泠身边较为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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