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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传 完结+番外 (飘篷)


  显然沈迟早有准备,自怀中拿出一张纸:“她卖身契在我这,我说她未赎身,她便还是青楼女子。”
  赵瑕面色忽然一变,袖中拳头紧握:“你……”
  沈迟望着他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面色清冷:“无论是和离还是纳妾,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保证不了我的嘴能不能管好。”
  说罢拂袖扬长而去。
  现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将赵瑕稳下来。沈湄和长宁公主之间到底还有什么事未曾说出来,赵家是否还有其他目的,都未可知。若真是和离了,沈湄以后便不好过了。
  沈迟回到侯府时天色才暗下来,踏进长宁公主的院子时竟听到里面有人在唱曲儿。他怔了怔,母亲已经多年未曾听这种小曲了,听着嗓音像是母亲身边那个画歌在唱。
  “小芙蓉,香旖旎,碧玉堂深清似水。闭宝匣,掩金铺,倚屏拖袖愁如醉。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凝然愁望静相思,一双笑靥颦香蕊。”
  他愣是站在院中听完一曲,然后面上莫名有点烧。母亲那样端庄华贵的人,也听这种曲子,闺中艳曲,她不是向来都看不惯的么。
  可在掀帘走进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脑中一闪那一句“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难怪有些熟悉……
  记忆里仿佛也听过。那个时候的长宁公主还年轻,哼出的曲调颇为婉转,却也不记得是哪一回听她唱过。
  他脚步顿了顿,随即踏进去,绕过屏风,看到长宁公主正躺在贵妃椅上,一旁的画歌正好一曲终了敛衽行礼,然后乖巧退下。
  长宁公主一看到他先蹙了眉问:“怎的未着披风?”
  沈迟坐下,笑道:“方才回府才脱了,母亲不必担心。”
  长宁公主松了口气,直起身子目光殷殷:“赵瑕那边如何?他准备把那个贱人怎么办?准备怎么来向阿湄赔罪?”
  沈迟如实说了:“他要与阿湄和离,将那青楼女子纳为妾室。”
  紧接着未等长宁公主发作起来,先压低声音开口问道:“阿湄神带寒症的事儿,我怎么从未听说?”
  长宁公主神色一僵,连那股怒气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略有些颤抖:“……赵瑕知道了?”
  沈迟心下一凉。
  长宁公主莫名有些慌乱,起身去查看门窗是否都关严实了,然后才坐下来开始讲前因后果。
  自然,沈湄那寒症的确生来便带有。许是长宁公主身上有了什么问题,沈迟体质也是偏寒的。
  她声音有些苦涩:“阿湄比你严重……从前你也知道,她信期腹痛难忍,且日子还不准。这事又不能声张,我暗中也寻了不少名医,却无一人能够看好。自她幼时发现这个问题,至现在也就只有一个人说他还有救。可那人……已消失了数十年,我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他。”
  “可无论如何,君岁,你不能让阿湄同赵瑕和离,阿湄若是离了赵家,她这辈子就完了!那老者只说阿湄以后于子嗣上要艰难,可并未说她没有希望……若和离再嫁定然寻不到这样的亲事了……”
  沈迟默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却又又有些犹豫。
  半晌只问:“母亲怎么忽然想起来听这首木兰花了?”
  如今正值隆冬,这词当是春夏才合时节。
  便见长宁公主眼中闪过一抹怅然,不由自主朝外望了望,刹那间敛了所有的戾气,有些恍惚:“当年我与延祖……”
  后面的话已没了声音,像是淹没在了记忆长河里。
  沈迟默然片刻,心知母亲很少愿意主动提及往事,从前便是问了也都没有结果,此刻索性也不提。只问了一句:“母亲,我名迟,是否出自此词?”
  长宁公主怔了怔,神色微滞:“你如何得知?”
  他便接着问:“母亲可识得……傅徽?”
  老者,行踪不定的名医,以及那句词。他莫名觉得傅徽同侯府应当是有些渊源的。而傅徽又是江家的人,那么是否说明……两家有些关联呢?
  长宁公主那一瞬间又惊又喜,忙问:“你知道他?当年为阿湄诊脉的便是他,只可惜从那以后再未见过他。……君岁,你告诉母亲,你怎么知道他的?傅先生是不是还……”
  健在二字还未说出口,却忽然戛然而止。房中瞬间安静下来,可长宁公主目光中满是炽热的希冀。
  “君岁……”
  “母亲,傅徽就在京城。”
  他不知道当年究竟有怎样的过往,而此刻,阿湄算是有希望了。他更担心的是,赵瑕对于妹妹的心意。很明显长宁公主觉得只要女儿子嗣上的问题一解决,便无他碍了。
  然而这些事又不是一次便能解决的。他心底无声暗叹一声,还是需要再仔细思量。
  傅徽要请过来并非难事,或许以前一些事能从他口中探知一些。他与江怀璧的年少初次相逢便是与傅徽有着极大的关系,现如今竟有些期待是否还有其他的前缘。
  既然与赵瑕都已经说好了,那些流言自然很快消散。然而市井小民私下谈论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至于那个有了身孕的青楼女子,当天便被赵瑕暗中送出了英国公府。沈迟听闻也只是冷笑,心底对赵瑕已无半分好感。


第244章 猜疑
  江怀璧没想到傅徽与永嘉侯府还有那样一段渊源, 她记得傅徽有一段时间的确在京中停留过。然而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 傅徽对此事已记得不大清楚。
  他对那个当年的印象便只停留在那一句“迟迟好景烟花媚, 曲渚鸳鸯眠锦翅”上, 然后记得侯府中有个名叫沈迟的小公子, 其余便没多少印象了。
  江怀璧带了傅徽过去, 长宁公主身边的嬷嬷带他去给沈湄瞧瞧。整个过程自始至终都是避开了人的, 若是宣扬出去总归不大好。
  傅徽刚走,便有归矣来前堂对她言沈迟邀她对弈。此刻长宁公主还未离开, 气氛僵了僵,她行礼告退时看到长宁公主蹙了蹙眉, 却并未出声阻拦。
  进院时他果然摆了棋盘。她忽然想到,他这几日似乎也太闲了些。眼眸略一垂坐下来时, 他将一盏热茶推给她。
  “上一次你让傅先生给我药时我就在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侯府的事, 却不想还有前缘,”他搓搓手,先执黑子落了棋,轻轻一笑,“听不听故事?”
  江怀璧默然抬手, 轻声道:“不是下棋么,我该专注于棋盘还是听你讲?”
  沈迟默了默, 微一拧眉干脆将棋盘撤下去。两人四目相对,他轻咳一声:“……那就都没意思了,故事与棋都不及你。不如我们就谈一谈那一晚……”
  话语意犹未尽, 含笑看着她的面颊逐渐变成绯红,然后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闪躲,声音略沉闷:“……你若没什么事,那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沈迟低叹一声,心道她果然不留半分余地,目光一暗略有些遗憾,只轻声道:“你问。”
  江怀璧收了心绪,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岁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幕后人是庆王?”
  她看完那沈迟从燕州呈给景明帝的那封密信后,景明帝已断定那人是庆王。然而从景明帝自己的理由来看,并不足以下此论断,其中沈迟的信是最关键的东西。
  他于信中内容并不复杂,将“不经意”间多次提到代王与秦王,用大量字句去写了北戎军队里的汉人。这些虽说是实情,但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刻意安排的篇章结构。
  还有他平时寄给自己的书信,千方百计叮嘱她小心英国公府的人,以及一些其他朝中官员,那些人她自己大多都调查过,与那三家都有着差不多一样的背景。
  倒不是对他起疑心,他所言句句都是为了她好。只是好奇他究竟什么时候得知的,竟要比景明帝还早。
  沈迟没答她,轻问:“陛下知道了?”
  江怀璧点头:“是。陛下理由有些牵强,但看过你的信便笃定是他了。”
  “那这便说来话长了,”他直了直身子,又身了个懒腰,坐端正了开始说,“若要最早往前说,得从三年前开始讲起。当初崎岭山一事你想必记得清楚,后来根据一系列事情,我们也都大致有了猜想。”
  “阿璧,你还记不记得你对我分析,说那人谋划时间数十年,因此是先帝手足;又根据晋王当初那些反常动作,所以猜测与晋王联系较亲密。而与晋王有机会联系的,必然是距离较近之人,那个时候便已经可以断定是庆王了。只是我们当时皆有顾虑,又加之后来种种被他用代王和秦王当挡箭牌迷惑视线,所以一直不敢确定。”
  江怀璧看着他的眼睛,轻一颔首,沉吟道:“……那人谨慎小心不肯轻易露面,各处都不给人六丝毫把柄。若真能让人断定……你与他见过?”
  她心底忽地豁然明朗。她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一条了,而她所指的“见过”,定然不是庆王将全身严严实实裹在黑蓬中的见过,而是实打实看到了真面容,并且找到了足够的证据。
  “的确见过,”沈迟毫不否认,从她一开始问便没想要瞒着她什么,只是先前他没说是另有打算,此时倒是没必要再藏着了,“岑兖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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