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宴至正酣,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醉意,也无人在意虞德庸说些什么,便是有人在意又如何,虞德庸与虞太后关系再僵硬,人好歹也是虞太后的生父,别人一家子的矛盾,何须旁人插手。
可总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秦昭没听错虞德庸跟秦寰话中的取笑之意,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胸膛高低起伏着,紧咬下唇一声不吭,像是极力忍耐着怒火。
她敢挑衅虞妗,却没有胆大包天到敢挑衅秦寰,哪怕她压根儿就看不上这个毫无权势的小皇帝。
可连这不知是何身份的小官都敢取笑她,却是秦昭无论如何也忍不得的。
快步上去一脚踢翻虞德庸面前的几子,吓得莺书惊声尖叫,连带着把虞德庸的酒意,也吓得一干二净,拉着莺书连连后退,一边斥责道:“燕宫岂能由你造次?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秦昭一脸蛮横:“我堂堂高阳郡主,岂是你一届区区小官可以肆意嘲笑的?来人!”说着便要喊人当堂殴打朝廷命官。
想来秦昭身边的几个护卫是做惯了这等事的,秦昭敢吩咐他们就敢照办,丝毫不顾及这是大燕的皇宫,不是他们的封地高阳。
一个个磨拳搽掌的要去捉拿虞德庸和莺书,虞德庸拉着莺书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窜,边跑边骂:“泼妇!泼妇!”
秦宴一招手,外头等候多时的禁卫一拥而入,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秦昭的四个近卫通通拿下。
小皇帝秦寰气得满脸通红,直拍桌子:“高阳郡主莫不是忘了此处乃大燕皇宫,不是你们的封地高阳,高阳王也太宠爱过头了吧!”
虞妗看够了闹剧,假意嗔怪道:“高阳郡主只是不懂事罢了,蒋韶皇上金口玉言,还是莫要随意拿旁人取笑,誉国公你也是,你虽是哀家的父亲,可也不能这般口无遮拦……”
话还没说话,秦昭抢过话头面带讽意道:“原来是家学渊源。”
虞妗也不恼,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继续说:“这小郡主不懂事自有高阳王教导,你这一番越俎代庖,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郡主无人教养呢。”
这简直是拐着弯在骂秦昭没爹没妈,话音一落,秦昭顿时气得怒目圆瞪,正要开口说话,便听秦震喊她:“昭儿!”
秦昭听出来他的警告之意,愤愤不平的又瞪了虞妗一眼,连秦宴也不管了,转头便往秦震位置走去。
秦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若无其事的说:“皇上说得是啊,臣只得这一个闺女,旁的几个都是些皮小子,难免娇惯了些,舍不得她早早嫁人,留来留去来年她便双十了,高阳那处穷乡僻壤,这姑娘硬是瞧不上那边的人家,此次进京,便是想请皇上太后做主,替她寻摸寻摸。”
虞妗看了一眼秦宴,不意外的撞上了他的眼眸,心头莫名有些不畅快,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便说:“哀家怎么瞧着,郡主像是自有主张?”
这个秦震,赶在今日年节大宴,悄无声息的进京,一路上半点风声都没有,高阳那边的人也不曾传话回来,要么是叛变了,要么就是被秦震察觉了。
可前不久,虞妗才收过那边的消息,却是一句风平浪静,他秦震人都站在太和殿上了,还怎么风平浪静?如此可见,秦震那边的几个钉子,基本是几个死人了。
行踪这般隐秘,却在太和殿上高调现于人前,说是来给秦昭说媒的,谁信?
虞妗眼眸微弯,只是这秦震来得倒不巧,这秦宴刚从呼揭大胜回来,她两个哥哥归期将近,就是开了春再回西南也不迟,三大门神守在上京,借他秦震十个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虞雁北虞雁南要走了,秦宴也还在,至少明年冬季前呼揭不会再犯事,她就不信这个秦震脸皮厚到这种程度,能在上京赖个一年半载。
正想着呢,便听秦震朗声大笑:“臣向来偏宠我这小姑娘,她若瞧上哪个,还望太后多给牵牵线。”
虞妗皮笑肉不笑,不点头也没拒绝。
笑话,眼瞎的人才没看出来秦昭看上的是秦宴,燕朝虽无同姓不可通婚的例由,但她也没那胆子压着秦宴娶了秦昭吧?
况且……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缘由,她也舍不得把秦宴说给秦昭,那不是白糟蹋了?
秦震的出现不过一出小插曲,片刻过后群臣散了拘谨,又饮酒畅谈起来。
虞妗在上头瞧得真真的,秦昭那眼珠子就没离开过秦宴,越看心里越堵得慌,那熊熊燃烧的心火怎么也压不住,耐不住就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一不留神便喝多了,持着不多的清醒,让青黛将她搀离了太和殿。
直到坐在太液池边,被那冷冽的寒风一吹,虞妗终于清醒了些,青黛却在一旁看着她欲言又止。
虞妗问道:“你怎么了?”
青黛顿了顿说道:“娘娘……您清醒些了?”
冷风吹得虞妗头疼,摁着眉心点点头。
青黛斟酌片刻才说:“您方才……方才,骂人了……”
“骂人?”虞妗知道自己有断片的毛病,所以才忙不迭让青黛带她出来,她失去意识想来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竟也脑子一片空白。
青黛点点头:“骂了,骂摄政王……”
“我?我骂他什么了?”虞妗不信自己会疯到这种程度。
青黛一狠心,脱口而出:“堂堂摄政王,怎么这么不要脸,勾引自己皇嫂就算了,还勾搭自己表妹,简直是不懂礼仪廉耻……”
虞妗听得目瞪口呆。
青黛想了想,又说:“还……还有,您要听吗?”
“打住!”虞妗连忙制止道,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自己如何出口成脏的。
“太后娘娘?”
越不想见什么来什么,虞妗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来人是谁,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青黛已经屈膝行礼了:“见过摄政王殿下。”
虞妗回头瞪他:“你!你听到了什么!”
秦宴不远不近的站着,一身玄色的蟒袍藏于浓重的夜色中,只那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娘娘若是高兴,臣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几乎是飞跃到她的身边,扣着她的腰揽入怀,嗅着她满身酒香和着莲香,嗓音喑哑:“想不到太后娘娘竟也会吃醋。”
还不等虞妗反应,微凉的唇已经覆上她的,腻滑的舌不容置疑的撬开她的贝齿,在她唇中攻城略地,汲取丝丝甜蜜。
他昨日便想这般做了,可惜这傻姑娘睡了去,
青黛惊恐的睁大了眼,死死捂紧了嘴才不至于惊呼出声,她不敢上去扒开秦宴,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来撞见这一幕。
虞妗呆愣了片刻,随即便挣扎起来,秦宴是疯了不成,太液池这头几乎随时会有禁卫巡防,间或还有宫婢内侍走动,若是被人看到,她和秦宴都不用做人了!
秦宴一手抓住她的腕子,反剪在她身后,双唇稍分,音色低哑:“乖,别怕,没人会来。”
说罢复又吻了下去。
虞妗被他撩得半身酥麻,只得软着身子任他施为。
秦宴稍微睁了睁眼,看着远处那一抹暗影,目光中杀机毕现。
是跟着他出来的秦昭。
秦宴松开虞妗,亲昵的揉了揉她泛红的唇珠,揽着她半软的腰肢,越上宫墙。
他不愿让任何人瞧见虞妗现在的模样,女人也不行。
宫墙之上,借着隐隐错错的树枝遮挡,虞妗披着秦宴宽大的鹤氅,柔顺的靠在他的肩上,红着脸口齿不清的指着月亮说好圆。
秦宴瞧着她这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胜酒力却爱贪杯,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一边从怀中取了个银质的手钏,扣在虞妗的手腕上。
虞妗有些醉,风一吹酒气便发散出来,整个人晕陶陶的,抬起戴了袖箭的手腕,像得了个宝贝似的:“好看。”
秦宴低笑了一声,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鼻尖抵着她的青丝细吻,一边轻声低语。
“先给你戴着玩一阵子,过两日叫你怎么用,这只袖箭小巧精致,配了特制的梅花箭,适合女子用,等闲不要离身……”
月亮如雪,有情人相互依偎,连寒风都吹得轻柔。
第二十九章
“娘娘, 娘娘!”
虞妗尚且还在梦中,却听见青黛一叠声的疾呼,眯着眼看了眼窗外:“好青黛, 今日不早朝, 让我再躺会儿……”
青黛急的满头大汗:“娘娘快醒醒, 王夫人出事了!”
虞妗陡然惊醒,拉着青黛问:“我母亲怎么了?”
她若再不醒,青黛都快急哭了:“誉国公府刚派人传来消息, 王夫人遇刺了。”
这一消息宛若惊天巨雷, 轰得虞妗有些头昏, 脸颊血色尽退:“给我更衣,我要出宫,快!”
青黛忙点头, 迅速伺候虞妗梳洗,一边说:“来的人说, 王夫人只受了些轻伤, 不过这刺客的身份牵扯颇深, 说请娘娘务必前去看一看,我已经让银朱先行前往国公府, 瞧一瞧情况, 娘娘也不必太过惊慌, 王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定然会无事的。”
越是这种时候虞妗越发冷静,连带着面色也严肃不已:“让人去请姜眠秋,他便是睡死在榻上也得给我爬起来,拖也要给我拖去誉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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