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苏水湄难掩兴奋之色。
“啧啧啧,那个女人,那可真是个大麻烦。你在找她?”
“……嗯。”其实苏水湄找的是弟弟,不过她不能说。
“她也算是我的客人,贩卖客人信息这种事,有违职业道德。”
“我可以给你钱。”
“这不是钱的事,是我要说了,以后就没人找我做生意了,那我不是饿死了?我要饿死了,你养我?”
“我养你,你觉得如何?”一柄绣春刀从天而降,抵在了玉面郎的脖子上。
玉面郎浑身一颤,讪讪一笑,“我很贵,怕大人你养不起啊。”
“我这刀还值些银子,给你换一副棺材是够本了。”陆不言的手稳稳举着刀,从玉面郎的后面绕到他前面。那张冷峻面容之上带着笑,双眸黑沉,宛如浸着寒月。
玉面郎朝陆不言抬高双手,表示投降,“您问,您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个女人现在哪里?”
“哪个女人?”
“不要装傻,你承担不起后果。”
“啧,行吧,告诉你就告诉你……”玉面郎突然抬手一扬,那细薄的白色粉末朝着陆不言洋洋洒洒而去。
陆不言面不改色心不跳,任由那粉末扑面而来,他一脚将玉面郎踹倒在地,“你以为这种把戏还能再骗我一次?”
男人的脚踩在玉面郎胸口处,那柄绣春刀在玉面郎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苏水湄看到了陆不言眼中的杀意,那是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习惯,就像是从小被刻入骨髓一般让人心悸。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微白。
玉面郎的神色也认真起来,他道:“如果我不说,你就要杀了我?”
“锦衣卫办事,素来如此。”从陆不言亮出绣春刀的那一刻,他的身份就已经被玉面郎知道,因此,他也不必再隐藏。
玉面郎笑一声,“好一个锦衣卫,好一个锦衣卫指挥使陆不言,你可知道,杨宰相在江湖上给你挂了命,能要了你命的人,他会给黄金万两?”
陆不言毫不在意,“想要我命的人能绕京师一个圈,我陆不言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你陆不言确实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你身边的兄弟呢?他们的命你也不顾了?”
“你什么意思?”陆不言眯眼。
“你们自来苏州后,就被人盯上了。虽扮了女装,又与花船分了路,让我们着实糊涂了一阵,但好在我们眼线广,还是找到了你们。你们就不觉得你们住的那家客栈有点奇怪吗?”
陆不言神色一凛,他一把扯住玉面郎的衣襟,“你们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请你的朋友去做客而已。”玉面郎抬手拍了拍陆不言的手背,“别激动,我也只是一个引路人罢了。做点小生意,拿钱办事嘛。”
.
“我自己去。”陆不言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水湄,冷声道:“你回去。”顿了顿,他又看向一旁的赵家大郎,面色更加难看,“你也滚回去。”
“这,多个人,多份力量……”赵家大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陆不言嗤笑一声道:“就凭你?”
赵家大郎面露羞赧,闭口不言了。
玉面郎走在前面,笑嘻嘻道:“一个是带,三个也是带,我是无所谓的。”
苏水湄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把攥住陆不言的宽袖道:“大人,带我去吧。”
“你知道我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陆不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苏水湄拽住的宽袖,语气依旧凌厉,“你知道我这一去,可能没命吗?”
苏水湄一脸正色道:“我知道。”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松不开那只攥着陆不言宽袖的手。
“大人,多一个人,多份力量……”面对陆不言的目光,苏水湄嗫嚅半响,缓慢吐出这句话。
说完,她面色一红,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怎么偏偏说这句话。
陆不言一定也会跟对赵家哥哥一样,用那张淡薄高傲的脸,用轻蔑的语气回击她,“就凭你”?
苏水湄颤着眼睫,面前的男人久久没有出声。
终于,他开口了,“要走,就跟着。”
苏水湄立刻抬头,一脸惊喜地看向陆不言。
面对小郎君那双仿若盛着星星的眼睛,陆不言的面色有些微别扭,“跟紧点,死了我不管。”
“嗯。”苏水湄攥着陆不言的宽袖,跟在他身边。
赵家大郎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玉面郎斜睨陆不言和苏水湄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赵家大郎,一副怜悯之态道:“喏,给你扯?”
赵家大郎低头,看到玉面郎递过来的袖子。
赵家大郎:……婉拒。
作者有话要说: 整理了一下大纲,我觉得节奏还成啊。
第29章
苏水湄没想到, 在苏州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整条街看过去,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江湖人。这些人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像陆不言那样冷峻正经, 而是那种冰冷的, 像在看死人一样的压抑。
苏水湄下意识往陆不言身边凑了凑。
男人垂眸看她,道:“想走的话, 现在就可以走。”
苏水湄抬头看向陆不言, 她抿唇,神色倔强,“我不走。”
陆不言能清楚的感觉到小郎君微微颤抖的身体,隔着衣料传递过来, 而其实这种幅度的震颤害怕, 已经到陆不言能肉眼看到的程度了。
这么害怕, 为什么不走?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不言下意识攥紧腰间的绣春刀, 他盯着苏水湄看, 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可其实,小郎君的脸确实生得像花一般漂亮。
苏水湄感受到陆不言的视线, 她垂着眼睫, 声音轻轻的,可她知道, 陆不言能听见,“我知道大人怀疑我, 可我对大人,对锦衣卫真的没有任何坏心,我入锦衣卫确实是有目的, 可这个目的并不伤天害理。”
苏水湄说的情真意切,可陆不言素来不是一个习惯于相信别人的人,而且他知道,这是个小骗子。
小骗子的话,是不能信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当陆不言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时,还是下意识相信了一下。
不过只是那么一下而已,陆不言从小接受到的信息便是,不能相信别人,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这个世上,来去一人,没有人会永远值得你相信,没有人会永远呆在你身边。
既然生来便是孤独的,又何必徒添烦忧。
他从小抱着刀长大,死的时候也只会抱着刀离开。
这样很好。
很好。
他不会为任何人破戒。
他固守着自己的底线,保君,保民,保亲朋兄友,唯独将自己封在了墙后。仿若一尊没有痛感的雕塑玉人。
.
走了一段路,大家来到一座小院前。
这座小院很破,却不小,且被守得严严实实的。
苏水湄想,这应该是个有计划的组织,而并非简简单单的懒散江湖人。
周围有巡视的人,还有人警惕地守在门口,看装扮,明显是江湖人。
玉面郎一副吊儿郎当之相,朝那守门人道:“人我带来了。”
那守门人上下打量跟在玉面郎身后的三个人,最后将视线落到陆不言身上。
看气质,这三个人里面陆不言最像传说中的疯狗锦衣卫指挥使,也就是传说中的黄金万两。
而另外那两个,一个小白脸,一个娘娘腔,怎么看都不像是疯狗。
“刀。”守门人朝陆不言伸手。
陆不言抬手,将腰间的绣春刀卸下,扔给他,并道:“替我好好保管。”
那守门人一笑,“陆大人是吧?您有命从里面出来再说这种话吧。当然,你应该是没命从里面出来了。”说到这里,那守门人朝苏水湄和赵家大郎看去,“你们两个是来陪葬的?”
“如果不想死,劝你们在这等着,还能给这位陆大人收个尸。或者趁着闲,去对门买个棺材也成。”
苏水湄顺着那守门人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对面就有一个棺材铺子,一个老头正坐在那里,畏畏缩缩的样子配上那惨白的铺子,阴森森的厚重感让她下意识浑身一凉。
“聒噪。”陆不言不耐烦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守门人面色一变,他觉得这陆不言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如此嚣张。
守门人冷笑一声,抽出手中的绣春刀,细细欣赏道:“果然不愧是皇家用的东西,真是把好刀啊。”
陆不言使绣春刀时,华美而耀眼。而当这柄绣春刀被别人拿在手上时,就像是猪插大葱硬装象,显得十分滑稽。
“陆大人,进门前有个规矩要告诉您。”守门人把玩着手里的绣春刀,用刀尖指了指陆不言的腕子。
“进门前要先放点血。”
放血?
苏水湄下意识攥紧陆不言的袖子,面露担忧。
“怎么个放法?”陆不言神色平静,就好像那个人说的只是一碗鸭血粉丝汤。
“挑断手筋的那种。”守门人的脸上闪过一阵狠戾之色,他笑道:“怎么样,陆大人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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