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原东家不差那几个钱,就连地里的收成一道儿盘给了魏家。
魏大牛就给他的堂弟、堂侄儿们找了事儿做,第一个任务就是准备秋收,再然后倒不是播种了,他们这一带是没办法种两季稻的。但可以继续中白菜萝卜土豆啥的,这些作用耐冻,哪怕值不了几个钱,那也比荒着地来得强。
瞅着其他人都忙活开了,杨冬燕抱着小孙女,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只管自己一个劲儿的叨叨着:“让你大伯你爹好好干活,做挣些钱,多置办些家当,回头你们姐妹仨都有大笔的嫁妆,就不会嫁不出去喽!”
犯愁啊,仨孙女一个比一个胖,到时候可咋嫁出去呢?
然而,其他人完全理解不了杨冬燕的担忧,在他们看来,猪崽姐妹仨长得多有福气呢,要不是因为同族人,他们老早就替家里的子侄提亲了。
对了!
就有人悄声问方家人,问他们家会不会找人跟魏家提亲去。
说的肯定是猪崽姐妹仨,因为窝头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将来铁定是要娶城里姑娘的,咋样都轮不到他们家的姑娘。
可猪崽姐妹仨嘛……
“你傻了?老魏家以前是咋说的?说窝头以后起码要娶秀才的妹子,还说猪崽以后肯定是要嫁秀才的。你瞅瞅我们老方家,你看谁长得像秀才!”
也对哦,不提这茬大家都忘了哟。
“想想前些年,大牛他们家穷得都没米下锅了,咋就一转眼那么能耐了呢?就不说窝头这个秀才公了,你看看这地儿,这庄子这田产,都是他们家的呀!”
“是啊,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其实,哪怕他们以前就知道老魏家今非昔比的,但感触还没有那么深。就算是跟着大牛二牛干活的哥几个,看到的也是铺子和宅子。
但要怎么说呢?
乡下的庄稼把式,哪怕做梦都想在有生之年盖新屋,但实际上他们更看重的还是田产。要不然,当年杨冬燕力排众议非要盖新屋,而不是置办田产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她讲道理了。
基本上,他们的需求有仨。
其一,娶妻生娃。
其二,置办几亩薄田。
其三,盖几间新屋。
但就算是心最大的庄稼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身边的亲眷居然买得起近百亩的良田。
不敢想啊!
尤其这个庄子的总体面积肯定是大于百亩的,因为还有盖房子的土地、河流水井、家禽家畜的窝棚等等,包括土质不是很好的山地。
光是能产粮食的田产就差不多有九十亩的,哪怕并不是所有的田产都是上等的好田,但也很吓人了。
等第三天大清早,吃过了一顿原汁原味的农家早饭后,杨冬燕一行人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回省城去了。
这时,才有那跟随大牛好些年,如今算是这个庄子的庄头,告诉大家伙儿。
——这个庄子呀,走人情托关系,原东家还免了好多,就这样也花了三千两银子。
吓死一群没见识的乡下人啊!
望着已经远去了的马车,他们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杨冬燕那一房人是真的不一样了。
“好好干活吧,别家是没人拉拔辛苦度日,咱们运气好,摊上了一门贵亲,还愿意伸手拉拔一把,再不好好干活对得起谁呢?”
“就是呀,去年各村死了多少人?就咱们村,一个个都好好的,愣是盼到了朝廷发的赈灾粮。”
“走吧,干活去!”
过日子就得这样,得有盼头才能有动力。
一旦有了盼头,哪怕再苦再累,这心里起码是甜滋滋的。
……
却说等杨冬燕一行人回到省城没两日,窝头就提前回来了。
不是放假的日子回来就很奇怪,没等家里人发问,他就主动说道:“院试要开始了,先生们都要去帮忙监考、阅卷,就索性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对了,我明个儿想去贡院附近的客栈问一问,看我先生这次有没有过来。”
哦,原来又到了院试下场的日子。
总感觉前不久窝头还在忙着考秀才,咋一转眼就过去两年了呢?
去年这个时候,窝头也是去客栈那头打听过的,不过他先生没来。这也是正常的,院试是每年都有的,因此反而不会像三年一次的乡试那般重视,总感觉今年不去明年也成。就有人会等,等自己更有把握一些,也等身边有熟人一起下场时,才会来到省城考试。
再一个,院试是属于童生试的最后一关,虽说理论上童生试也是属于科举众多考试之一的,但其实朝廷没太大重视。自然也有派上头的人下来镇场子,可多半事情都是由当地学官来安排的。
说白了,就是里头有可操作性。
如今的杨冬燕可不是以前那个对科举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傻甜白了,她已经明白了,朝廷是没办法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管的,该紧的地方就是要紧,但该松的也要松。
就譬如这个院试。
你要是真没那个把握通过,也没找人打通关节安排门路了,索性就直接拿钱去贡院里,明码标价捐钱给你秀才的功名。当然,这个钱也不便宜就是了。
杨冬燕直到如今都不知道,勋贵人家的子嗣是免考童生试的,直接可以下场参加乡试。她还是认为永平王府是钱多烧手,给每个子嗣都买了秀才功名。
也是蛮冤枉的。
关键还无从辩驳。
不过今年,花钱买秀才功名的人倒是少了。你问缘由?因为今年并给科举乡试年,哪怕通不过考试,来年也依旧可以试。等到了来年,若是还没考上秀才,又想要参加乡试碰碰运气的,那花钱买功名的人就会一下子爆棚了。
杨冬燕还是觉得那些人脑子有问题,你连秀才都考不上,咋可能就一气考上了举人呢?这不瞎扯淡吗?
但窝头告诉她,因为就是有这样的例子,就有人花钱买了秀才,然后一鼓作气的考上了举人。
也就是因为有这个先例,才导致有这么多人碰运气。
杨冬燕:……
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咋觉得这里头很有问题吗?别是那个财迷皇帝故意搞事吧?
因为窝头次日要去找人,杨冬燕也没太纠结这个不相干的问题,只拿了钱给他,还交代他,若是先生没来就罢了,倘若来了,那就请人家吃一顿好的。
窝头一一答应了。
还真别说,先生来了,不是给窝头启蒙那位,是在县城里开馆授课的那位跛脚先生。他这一次也是带着学生过来参加院试的,自家学生不多,也就三人,另外就是其他私塾的,托付他一并将人带来,又有五人。
这是他们一贯的操作了,毕竟从县城到省城也是十分得不容易。所以几个私塾的先生会合作,每次过来的,自然是自家学生最多的那个。
见到窝头过来,那先生十分得高兴,还喊了学生给他们介绍窝头。刚开始,那些学生还不甚在意,实在是因为窝头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嘛。结果一听……
好家伙,这人非但是两年的秀才,如今还在省学里念书。再听先生询问窝头在省学能否跟得上,窝头却答说,他这两年进步很大,如今在省学属于前二十的。
说真的,这个成绩谈不上特别好,毕竟每年乡试各个郡城大概也就取百人左右。当然,这个数字并非固定的,再说各个郡城也不都是一样大的。差不多大一些的郡城能出个一二百个举人,小一些的像他们济康郡,能取一百人都算多的了。
省学前二十嘛,乍一听好像是不错。但别忘了,省城的学堂不下百个,更有下面的府学、县学等等,也有富贵人家给自家子嗣开办的家学。更有什么呢?先生。
考上举人之后,理论上就能当官了,但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是能谋到真正的官职的,其他人也就是当学官了。可反过来说,考上举人必能谋个学官,但并不是所有的先生都是举人。
这么一算,窝头就算能保持省学前二十,但他从未掉以轻心过,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考科举不光要自己努力,还要跟其他人竞争。
而他的竞争者,可不单单是他如今的同窗,更有其他学堂的学生,乃至先生。
窝头本人稳得很,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余地,没见他奶费劲巴拉的帮他找来的那些书里,还有很多没看完没领悟的。他就琢磨着,等他将那些东西都学会了,融会贯通了,那大概就能在省学里称王称霸了。
他是稳了,其他人稳不住啊!
会来省城这边参加院试的,无一不是原先学堂里的佼佼者。像窝头的先生这次还是带了三个自己的学生,其他跟随而言的,那可都是自家学堂里的第一名。
不然呢?有人会去乡试碰运气,只因乡试三年才一次,且考上即一飞冲天。但院试不是,若非胸有成竹,少有人会浪费财力物力只为了碰运气的。
于是,小县城里的天之骄子,碰上了省城省学的优等生,两边倒不会擦碰出火花来,但降温倒是没关系了。
过后不久,窝头就请先生下馆子,先生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