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
杨冬燕差点儿以为自己丢人了,结果抬头就看到那俩倒霉儿媳妇正在咽口水,嫌弃的翻了个大白眼,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忙站起身来。
“我还有别的东西!我拿给你们看!”
别的啥东西呢?
当然是草纸了。
刘家兄弟供了一大摞的草纸啊!当初是扎得严严实实的,后来不是被杨冬燕拆开平铺在了炕尾的木箱子里吗?她要寻的就是这个。
“看吧看吧!这个草纸多软和啊!我特地跟我儿子要的!特别多,一大摞呢,能用好久好久的。”
展示了草纸后,杨冬燕还美滋滋的显摆道:“我还做梦梦到我上辈子的儿子呢,看着就是聪明相,衣裳也都是簇新的,可鲜亮可好看了!所以,我就跟他们要了草纸,特地要的!”
方氏和小杨氏面面相觑。
说真的,她们有点儿相信了。
“等等!娘你要了草纸?”方氏猛的回过神来,差点儿没叫这话给气死过去,“你是傻子吗???”
小杨氏正一脸稀罕的摸着草纸,她是见过赶场子时人家摆出来卖的草纸,可那玩意儿黄不拉几还掺着黑块,哪儿有她手上的那么好。刚想说给她一些,正好生孩子那会儿能用,就听到方氏张嘴就骂,她又想开口帮婆婆兼姑姑说话,方氏的话终于说完了。
“要钱啊!要什么草纸?”
对哦,为啥不直接要钱呢?
面对俩倒霉儿媳妇的质疑,杨冬燕十分嫌弃的撇了撇嘴:“家里这么穷,要了钱来你敢拿去用啊?人家问你钱哪儿来的,你咋说啊?你就不怕钱没花出去,人先没了?”
方氏被唬住了,却不想认输,只嘴硬道:“不花又咋地?你有本事倒是先把钱要到手啊!”
杨冬燕又道:“我知道你们还是不信我的话,那这样好了,你说你想吃口啥,我去要!今天不行,一天只能要一回东西,等明天……明天我就让你看看老娘的本事!”
这倒是个好主意。
方氏当即就被说服了,不过她也没立刻开口,而是将小杨氏拽到了一旁商量了起来。
片刻后,方氏走到杨冬燕跟前,语气坚定的道:“要一只鸡!要一只大肥鸡!还得是活的!呃……活母鸡!”
“成!”
杨冬燕一口答应,随后气运丹田:“老刘家的俩兔崽子**老娘&%#@……”
方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作为离杨冬燕最近的一个人,她正面承受了所有的瞬间爆发力。音量之大、音调之高,让她恍惚以为自己面对的是隔壁大伯娘。
哦不,方氏深以为,就连隔壁大伯娘也比不得她婆婆这般能耐,原以为隔壁的才是村里一等一的泼妇,没想到自家居然隐藏了一个高手……
杨冬燕当场激情辱骂刘家兄弟,正当她要说出要求时,小杨氏走过来弱弱的开口问道:“为啥是刘家?姑家咋惹娘你了?”
哦,这就很凑巧了,大牛二牛的亲姑姑就嫁到了本村的老刘家。
杨冬燕卡了个壳,随后就骂她:“老娘正专心的骂儿子呢!你多啥嘴?为啥骂老刘家?因为老娘梦里的儿子就是刘老大和刘老二!”
“娘,要鸡!要大肥鸡!”方氏才不管杨冬燕骂谁呢,她都顾不得摔得腚疼,忙开口将已经远去了的话题拽回来。
“对对!刘老大你给我供个鸡来!要鸡!要大肥鸡!”
“要活鸡!要活母鸡!”
“没错!要活的,要母的,你不准给我公鸡,一定要肥母鸡!”
“不能是死鸡,千万要活鸡!拿麻绳把母鸡的翅膀给绑了……”
方氏是那种典型的,想到啥说啥的人,她比杨冬燕还要没逻辑,眼皮子更浅,先是纠结肥瘦问题,再是纠结公母问题,最后又卡在了死活上。还生怕对方没办法理解,反反复复的说了自己的要求。
杨冬燕边骂儿子边讲要求,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被儿子听到,可每次激情辱骂之后,她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这一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杨冬燕才口干舌燥的继续吃她的西瓜去了,她一口都没让倒霉儿媳妇吃,还非常得生气,说西瓜都不冰了,没刚才好吃了。
方氏满脑子都是“要肥鸡、要肥母鸡、要活的肥母鸡”上,听到婆婆这么说,忙挤出笑来给婆婆赔不是。反正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还请婆婆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杨冬燕会计较吗?当然会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吃西瓜,吃饱喝足再谈其他。
等她终于吃痛快了,一抹嘴:“我想过了,咱们家里差的东西太多了,别的倒是还成,屋子总归要修一下吧?窗户都破了,门板那个缝哟,到冬天怕是能冻死人。还有棉被太薄了,棉衣、棉鞋、棉帽,再那个啥,炭火也不够。”
“只要娘您能要来钱……”
“要钱容易,咋解释呢?别给我说你啥都不花光攒着,我是要花的,要是不让我花,我宁可不要!要肉饼就挺好的,我都吃胖了。”
“娘您说的对,不过这事儿咱们再想想,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婆媳仨以从未有过的融洽氛围,有商有量的计划起了有钱以后的事儿,当然也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把钱过了明路。
……
等魏家哥俩从地里回来,看到的就是婆媳和睦的一幕。
第010章
今个儿,是永平王府老太君的七七忌日。
依着惯例,老人过世后,要在家中停棺七日方可出殡,之后逢七都有特殊的讲究,要做佛事,设斋祭奠。
其中又以七七为最,需家里人齐齐去坟头大哭一场,当然祭祀也是免不了的。
其实,也就是像永平王府这类的勋贵之家,才会这般在意老人的身后事,服丧也是三年孝期来算的。假如仅仅是普通百姓之家,出了七七就代表着一切如常了,毕竟普通人家若是也三年闭门不出,只怕全家都得集体扎脖了。
即便是永平王府,过了七七这个坎儿,即便像饮酒作乐、婚嫁喜事之类的不可取,旁的像出个门什么的,已经没这般讲究了。
总之,七七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然而这天,王府下人看到府上的王爷和二老爷时,却是当即愣在了当场。
讲道理,既然是老太君的七七忌日,那么身为儿子的两位老爷就算内心十分悲痛,也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但是吧,老太君毕竟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了,再说她也过了六十大寿了,也算是高寿了,所以……
您二位,这是咋了?
永平郡王和跟他一样倒霉的刘二老爷,出现在人前时,那是从头到脚都写着悲伤和绝望。
本来,这对兄弟单从长相上来看,其实并不太相似。主要是身为兄长的永平郡王更像他爹,人高马大不说,那脸方方正正的,当真是标准的国字脸。而刘二老爷却更俏似老太君,鹅蛋脸细眉细眼的长相,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
搁在以前,刘家兄弟一齐亮相时,没人说他俩长得像,反而是庶出的刘三老爷,因为同样俏似老王爷,倒是跟永平郡王略有些相似。
可在今个儿,一切都不同了。
因为刘家这对兄弟,皆是一副哀毁骨立的模样,身形格外消瘦,眼睑底下更是一片青紫,仔细看去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皇上派了大皇子替他走这一趟。
随着杨太君的过世,早些年追随先祖皇帝开国建业的元勋们,都不在了。这也很正常,本来永平郡王就是那批元勋之中年岁最轻的一位,自他离开后,所有爵位都已经承袭至下一代。
本来,让大皇子去一趟,只是皇上给元勋老将之家的恩典。谁知半日之后,大皇子返回宫中,告知皇上刘家兄弟二人在老太君墓前哭得肝肠寸断,又详细得形容了二人的变化。
皇上深受感动,再度给予恩赏,大赞永平王府实乃孝道典范。
却说刘家兄弟二人接到宫中赏赐很是哭笑不得,搁在老太太“诈尸”之前,他俩也觉得自己挺孝顺的。可后来……
唉!
“二弟啊,鸡供了吗?”
“供了,母鸡、肥母鸡、活的肥母鸡。”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相拥大哭。
太苦了,真的是太苦了。
他俩昨个儿就没睡好,不是老太太在梦里又骂了他们,而是整个梦境都是反反复复的几句话。
要吃鸡要吃鸡要吃鸡。
肥母鸡肥母鸡肥母鸡。
还有什么要活的,翅膀绑起来……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就跟和尚念经似的,不停的重复循环着,一整个晚上就光说这个事儿了。以前,他们都期待老太太别骂了,尤其是刘二老爷,在老太太生前他就没挨过骂,谁知人一走就开始骂他了。可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一夜后,他终于懂了。
还不继续骂呢!
连着几个小时不重复的插腰破口大骂,总比单曲循环“要吃鸡”来得强吧?
“弟啊!你说老太太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啊啊啊……”
“哥啊!我只恨不得替老太太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