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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姬她撩完就怂 (晏闲)


  “二哥且歇着吧!”十一笑嘻嘻过来帮腔,“你要是上场,十个对手也不够输的。王妃娘娘在楼上看着呢,别说咱们穆家欺人。不止二哥,就是满场的兄弟我都做保,无论祢兄选谁组队,断无循私让手的勾当,不会让小人嚼舌,堕了我荣兰校场的名声!”
  名褒暗损的一席话落在祢珩耳里,冷笑半声,不争无谓口舌。
  双方各阄签号,穆澈选项目,拈出了“连翩击鞠”的签子,祢珩决先后,拈出一签,恰是先手。
  所谓“连翩击鞠”,即双人组队打马球,祢珩当先选人,自然知道场中都是谁的拥趸,面上不慌不忙,心内已有计较,环视一圈后,目光兀倏落在穆庭准身上。
  “我?”东俊小世子诧然指着自己鼻子。
  “就是阁下。”祢珩若有深意地点头,心道:才刚刚立誓作保,这么多人睽睽注视,穆庭准好面子,必不肯让手放水。穆澈平日满嘴的兄友弟恭,我倒要看他对上自家人,是怎么个形法?
  他这番算计,穆庭准心知肚明,暗骂一声鬼道,并不推辞,抖擞一条紫绫带系上额头,呼哨一声,一匹玄骓骏物如有灵犀,气昂昂日下骋来。
  十一振衣上马,登如虎子添翼,迥然不同。驰绕半圈,他单肘支在马鬃,俯身笑得儇佻:“良兄良兄,弟若小胜可不许生气呀!我这里好手如云,随你挑选!”
  前一秒还称兄道弟,一朝对阵,立马不客气地放言挑衅,穆温被这张狂样子气得头疼,祢珩也不料他放浪至此,暗喜胜算又增几分。
  再看穆澈,含笑伸指朝十一点了点,听见几人自荐毛遂,摆手谢过,随意向祢珩身后不远的一人点指,“就他吧。”
  众人齐望过去,十一最为惊讶,冲那人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那人身着艳锦,却揉褶痕,发簪玉笄,反杂瑕疵,一张谄媚笑脸,三分呆笨行气。不意得到卓清侯青眼,惊喜莫名道:“十一爷,小的早来了,您老眼高不曾留意!”
  说着欣然攀上了马匹,不防持缰未稳,哎哟晃了两下,差点又跌下来,把穆温看的直欲捂眼。
  看台上听不见底下言语,信和王妃问她儿子:“小侯爷选的队友是谁?”
  “他呀。”华若瑾目力好,倚栏向那呆笑的人影瞟了两眼,绷不住笑:
  “一个姓金的同知之子,素爱捧脚钻营,众人都叫他‘千金糗包’,最是个呆大虫,活宝贝!往常见书上说至人不意云泥霄壤,神人齐观琼雪败絮,哎,侯爷他当真……这一阵可难料了!”
  信和王妃瞥过去一眼,“原来世子爷还会读书。”
  华若瑾闻言便垮脸,涎笑道:“娘,咱出来是为散心,倘若您恼着自个儿,儿子的罪过就大了。”
  这里闲话,忽听锣鸣一声,两队驰入场内。
  偃月长杆在手,穆庭准当先不让,夹鞍骋竞,高抛球,猛挥杆,流星入洞,先声夺人。
  穆澈骑马尚可,击球终底不如他们惯玩的灵便,屡屡被祢珩截击,失了几分。倒是金秋宝出人意表,盖为清侯赏识,平生再无这等显露机会,意气所激,竟连连抢打出手,准头如神,收控住了局面。
  “嗤,这小子今儿鬼魔附身了!”
  十一笑声肆扬,随手传球给祢珩,后者振奋精神,带杆拐了两拐,正要瞄击,突而横杆来夺,却是渐渐摸出门道的穆澈卡在正当,一截一传,一套间不容隙的利落动作,马球便到队友杆下。
  金秋宝俯身轻送,场外唱分,又添一杆旄旗。
  不论竞者心思为何,在观者看来,这场比赛可谓酣畅淋漓:玉勒千金马,雕文七宝球,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不外如是。
  穆温的心随着不断变化的比分忽松忽紧,不住看那香柱,忽听武场的人轻呼,转头便见金秋宝鼓气衰竭,竟昏了头脑,一球送进自家门洞!
  “侯爷!”
  金秋宝面若死灰,只觉自己罪该万死。他本是花柳淘空的身子,榆木填塞的脑子,一记失误,万念俱灰,只见祢珩不屑嘲笑的嘴脸,未听见穆澈侧马时一声安慰,蛮勇既逝,再也凝不起精神。
  穆澈并不在意,哪怕慢落一步,仍自追骑不舍,不论其他,单这从容便是头一份风度。
  十一在前勾唇傲笑,明知良兄来追,还一左一右拨弄那球,如同戏谑。
  祢珩配合在侧,得机低喝一声,意要他传球。十一应声,却猛地一转辔头,将马球向后击出一记流星弧线。
  穆澈头也未回,嘴边泛起同十一别无二般的笑意。
  祢珩心惊地追视那马球直入自家门洞,猛省不好,顾不上看穆庭准,甩头见信香将灭,而这一记乌龙后两队分平,忙去抢球。
  穆庭准比他更速,很快两马平驰,祢珩已知这小贼反水的心思,骂声“无耻”,志必夺得这一球。
  他勒缰先甩马尾,再转马头,趁一霎干扰之机,便将球拖至外侧。这个角度,是穆庭准绝计够不到的所在,除非他钻入马腹,不怕被踏成烂泥!
  下一刻,穆庭准歪下马背,当真将大半个身子探入祢珩马下,挥杆将球捣出,电光石火,那马儿的后蹄从他头顶一跃而过,蹄甲带下眉鬓上的紫缎抹额。
  “啊!”众人同声惊呼,心迸喉头,晃眼便见马球飞入穆澈杆下。
  眼见惊险一幕,穆澈亦心跳不止,定神凝望十丈外球门,心知惟有一击之机。祢珩将至,穆澈闭睫而睁,以臂当弓,长杆做箭,向那靶心飞射而去。
  长风捩,香柱竭,飞鞠中,欢声谐。
  直至卓清侯胜了,信和王妃还拢着心口,不曾从方才的惊吓缓过神,连声道:“这是闹什么?都是千金子,乘危邀欢的事岂作得,还不罢了!”
  华若瑾深晓穆十一禀性,这会儿人住马不住的,除非场中自罢,否则谁也劝不听,只好赔笑安抚母亲。
  场内尘沙渐消,穆澈拾得额带,慢慢踱马到十一近前,脸上却无胜色,反而责怜:“太行险了!”
  “哈,哥哥放心!有我在场,还能叫哥哥输么?”十一张扬如故,余光见祢珩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开怀大笑,摇头晃脑:“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良兄,当真有人忘了我姓什么了!”
  祢珩面色铁青,知道自己做了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他怎就忘了穆庭准为人,以为他会老实实做自己帮手?本打算,这小子若临阵倒戈,等同揭露穆澈伪饰君子,下作欺人,却不曾想透,世人皆知穆庭准性情,怎会当真计较,只会笑他祢孟白自缚手脚,故作聪明。
  姓穆的定然早算准了,才不惮选最废物的金秋宝作队友!
  本以为必败无疑的金秋宝,这会儿愣愣地望着旄杆,连欢喜也忘了。眼见穆侯爷催马过来,连忙滚下马背。
  穆澈下马道:“多亏你前半程稳住局势,惠承助力。”
  金秋宝被作践取笑惯了,何曾听过这等美辞,眼泪都快没出息地掉下来。才欲开口奉承,忽听有人喊“老师!”,一群半大少年跑来挤开他,团团围在穆澈身边。
  少年们不知如何来的,满头满脸的汗珠,七嘴八舌道:“听说老师此地竞技,我们都来,但有吩嘱,弟子服其劳!”
  塾中放了假,难得集这么齐全,穆澈手抚二子头顶,“少爷们哪是为帮我,个个看我出丑来的吧?”
  众人嘿嘿黠笑,十一从当中揪出南宫佘,在他发心乱揉一把,“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耳朵比兔子都长!”
  “何止是我?”南宫佘灿齿而笑,回头向门口指:“进来的时候看见好些香车停驷,表哥,你这里要出名了。”
  穆庭准眉毛一跳,手搭凉棚看去,栅门外果然栖展一片翠袖红绫,娇笑莺声,全是女眷。
  “良兄,你可给我招祸了……”十一苦脸,扬声向守门的丁典道:“拦拦拦,小爷这地界糙,供不起这些娇小姐,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一语未休,却听镶云公主与驸马相携到来,信和王妃听得热闹,也遣人下来问是怎么了。
  “真反了营了。”穆庭准跌了跌手,这可再没法子,既迎进公主,余者便都拦不得,无心再游戏,命人快将东西两座了楼收拾出来。
  来人中不乏名门的淑秀,也有艺坊的妆魁,卓清侯轻易难见,皆为闻信而来,暂抛矜持一观雅侯风采。
  当此时刻,便应香麝千沙场,纱柔百炼刚,无掷果盈车,实观者如堵,穆庭准眼看阵势,只怕坐不下,校场又都是男儿,哪里见过这场面,连忙叫人回府请大嫂子和全丫头过来支应。
  祢珩更没料想闹出这么大动静,明白这些蜂蝶都是为谁而来,心下大闷。
  忽一眼扫过,仿佛见灵霜也在其中,气得发根翻竖,恶念生起:若要穆澈在众多顽童慕女前败阵丢脸,看他以后还如何自诩风流!
  这样作想,祢珩沉敛气色:“众宾盛逢,合该延兴。第二阵,请侯爷单与我比比箭术,不知可敢应战?”
  穆澈容色淡淡,管众人沸渭以纷纭,独他雍容而闲暇。
  满场倾慕的目光落在他身,他想着的却是,那晚吉祥醉酒,脸颊如烧,足拧了半宿眉头的难受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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