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
她少见的执拗,不似先前好哄,闻致盯着她,强硬道:“明琬,你听话。”
明琬觉得自己噎得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将杯盏顿在桌上问:“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我说了,不许去。”大概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霸道,闻致又放缓了声音,别开视线道,“你不是,要给我治腿的吗?”
他竟是搬出了这个理由!
当初将她拒之门外的情景,他忘了吗?
明琬气极反笑,胸口不住起伏道:“闻致,我不会再围着你一个人转了。”
闻致神色复杂,眸底焦躁更甚,问道:“为何?就因为你生辰那夜,我未及时赶到?”
明琬不知怎么跟他说,良久道:“你记得除夕那晚,你一句话不说将我扔在大街上的事么?”
闻致压着唇,道:“可后来,我惩罚那个小偷了。”
“症结根本不在小偷身上!闻致,你这个听不懂人话、没有感情的大混蛋!”
明琬几欲气出一口凌霄血,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呼吸急促道,“你可知道,学医之人切脉问诊,双手十分重要,指腹容不得一丝老茧。阿爹从未让我干过半点杂活,就是为了保持双手的细嫩灵敏,但我为你做了两个月的药膳。”
闻致想起前段时间,明琬葱白的嫩手上时而冒出的伤痕,心中蓦地一紧。他簪着明琬送的木簪,垂下眼的样子有些沉郁,良久轻声道:“我从未要求你做这些……”
“这句话倒是将你自己撇得干净!你永远都是这样,从不领情,从来都没有共情可言!”
明琬道:“你这段时间夜夜晚归,却从不差人来府中通报一声,我夜夜守着一盏灯等你归来,掐着自己的胳膊不敢睡,就是怕自己贪睡耽误了给你针灸双腿。你倒好,一天比一天晚,甚至一声不吭消失数日,现在每每想起,我都会骂自己一句‘大傻瓜’!你知道太医署要培养一名女侍医出来,需要花上多少时间精力么?从我记事开始便跟着父亲识字辨药,十年的努力,不是用来用来浪费在等候你这种事上的!”
她如连珠炮语,闻致只是静静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能在外忙碌,凭甚我要独守空房?”大概是情绪激动,明琬带肉的雪腮上浮现一抹浅淡的嫣红,如粉霞堆雪。她说,“我会继续为你治腿,直到好为止。但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追着你跑,不想再被无形的枷锁困在你身边。”
明琬不是在开玩笑。
明白这一点的闻致没由来心慌。
但他将情绪深埋在冰封的心底,埋在冷冽泛红的眸色下,不让人看出丝毫的脆弱端倪。
他有很多话想说,痛苦的,挣扎的,顾虑的……但,他只是轻轻握住了明琬颤抖的指尖,精致清俊的脸庞逼近,用隐忍而又冷傲的语气道:
“你的生活,就是留下来做世子夫人。这一点,你嫁来的那日就该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闻致可能不是我亲生的,谁将我的男主掉包了?请还给我的女鹅好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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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枷锁
厅中, 闻致问她:“你准备在生辰宴那晚说的话,是什么?”
明琬心中酸痛。
生辰宴那晚,她穿了漂亮的新衣裳, 施了薄薄的红妆,点着烛火守着满桌佳肴,准备用孤掷一注的勇气将腹中藏匿的少女情思告知。她以为只要用自己全部余温融化闻致心中的寒霜, 就可以换来他片刻的驻留, 但到头来, 她得到的只是心灰意冷,伤痕累累。
“我想告诉你, ”明琬看着闻致幽邃的眼睛,指尖微凉, 竭力用自己最平静的语气微颤道,“你就是一个脾气固执、冷心冷肺的混蛋, 守着你的自傲和满身尖刺过一辈子吧!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屋檐的雨水淅淅沥沥地垂落, 溅在阶前。她看到闻致的眸色如同掐灭的灯火, 一点点黯淡下去,化作一片死寂的深渊。
闻致的眼睛里有血丝,阴雨天的晦暗落在他脸上, 显得沉重又悲伤。他松开了明琬, 望着满桌基本没怎么动但是已经凉透的饭菜, 冷冷道:“我不知何谓‘喜欢’,也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只知婚姻非儿戏,将你留在身边随时能见, 这便够了。”
“闻致,你有恶疾!不在腿上,而在心里!”明琬简直心力交瘁, 腾地起身道,“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
她愤愤拉开椅子,转身欲走,却听见闻致冷硬的嗓音传来,显得突兀:“以前,沈兆常说我是这世上最得天独厚之人,他嫉妒我。”
沈兆是他的姐夫,闻雅的丈夫。
也是死在雁回山的七万人之一。
明琬不记得是听谁说过,听闻沈兆死的时候后背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几乎被箭矢钉成了人形筛子。他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闻致。
“其实,是我嫉妒沈兆。”闻致却这样说。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干净的下颌线条绷成倔强的弧度,“他能干干净净地死去,带走了阿姐的心。”
明琬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何意,她只知道:闻致让她认命,安居后宅做笼中之雀,她做不到。
她害怕后宅那无聊而又漫长的等待,害怕像深宫后妃一样日日翘首等待男人的垂怜,直至容颜衰老,一事无成。
明琬依旧会去太医署。
她以为闻致定会怒吼着让仆役侍卫将她拦住,但并没有,只是在门外看到一辆围满了侍卫的马车。
小花抱着剑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心翼翼道 :“嫂子,世子说了,让属下送你去太医署收尾交接,交接完毕后,便回府中清净几日,尽量莫要外出。”
明琬皱起烟眉,道:“闻致是要软禁我么?”
“不是不是!”小花解释,只是解释的话语连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这几日长安城着实不太平,世子也是为嫂子好……那啥,属下也是奉命办事,嫂子千万莫要生气啊!”
明琬能生什么气呢?
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色阴沉,飘着牛毛细雨,明琬在宫外下了车,小花和侍卫等候门外。
明琬独自进宫,因举着伞视线受阻,猝不及防在承天门通往太医署的拐角处撞上一人。
明琬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倒没有伤到,只是被撞的那男子手中的礼盒却是哗啦啦倾倒在地,露出灵芝、人参的一角,皆是些千金难求的药材。
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摔坏了,那定是她的过错。明琬忙连声道歉,蹲身帮男子去捡满地的礼盒。
散落的礼盒中躺着一枚黑色的腰牌,想必是方才从男子怀中掉落的,上面刻着古朴凶猛的兽纹,乍一看极为眼熟,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惜还未想明白,男子便飞快地拾起腰牌塞入怀中,抱起整理好的礼盒道:“多谢姑娘,在下自己来便可!”
很暗沉的声音,像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明琬抬头,看到一张年轻寡淡的脸,丢在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倒是一双眼睛还算生得漂亮……
“晚照,你瞧你,做事如此不小心!”一顶极为奢华的软轿行来,掀开的帘子后,露出李绪狐狸般上挑带笑的眼睛,“哦,原来是世子夫人。”
那唤作‘晚照’的男子抱着礼盒,与李绪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站到了轿子一侧。从男子的衣着气度来看,虽相貌平凡却自带儒生贵气,不像是李绪的侍从,倒像是幕僚之辈。
“燕王殿下。”明琬收敛情绪,福了一礼。
李绪露出讶异的神情,挑起秀气的长眉道:“看来,闻致已经将本王的身份告知夫人你了。”
明琬隐约察觉闻致与燕王有过节,并不打算与之多聊,正告退欲走,忽然听闻李绪笑问道:“夫人,闻致近来可好?”
他这番寒暄之言来得突兀,明琬心中那股违和之感越发严重。尽管早上才和闻致吵了一架,但她并未在外人面前显露丝毫情绪,有礼有节道:“世子很好,多谢王爷关怀。”
“那就好。他这阵子,倒是闹得本王颇为头疼呢!”
未等明琬听清这句低喃,李绪已将骨扇合拢,优雅地绕在指间玩耍,眯起的眼睛总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换了语气道:“本王还要去给小姜送礼物,就不奉陪了,夫人请便!”
帘子落下的那一瞬,李绪嘴角的笑也随之收拢,面色骤然阴沉下来,转弄着骨扇不知在盘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