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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陛下送入火葬场后 (白鹭下时)


  她微微一愣。
  这宫人她倒认得,正是宣光殿服侍太后的女官素晚,前世送她上路之人。
  所以,方才这一切,果然又是他做的局么?
  念阮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再度拜礼便欲退下。殿外却倏地响起朱缨的声音,“任城王殿下!”
  “任城王殿下……您不能进去……萧四娘子在里面!”
  任城王嬴绍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夹杂着脚步迭迭和珠帘乱撞的清沉:“正因为令婉在,本王才要进去。”
  令婉?
  皇帝霍然睁目,脸色微青地看向念阮。
  怎么连小叔叔都知道了她族谱上的名字?还很是亲昵的样子?她不愿嫁他,难道是还等着做他的叔母?
  念阮不知他在腹诽些什么,不过漠然以对。这时,外头又响起任城王的声音:“陛下,臣嬴绍有要事禀报,愿我君万寿无疆,长乐无极。”
  任城王到底没有硬闯,停在门外,声音隔了几道屏风珠帘传来,恪守为臣的本分。皇帝瞥了眼念阮的反应,略略勾唇:“进来吧。”
  此次虎圈事件,太后命三公九卿悉去了廷尉听审,眼下正该在光极殿商议对措。任城王匆匆而来,必是那边有了结果。
  任城王于是入得寝殿,见那小姑娘鬓发微乱,衣裳也有些皱,而龙榻上皇帝披衣而坐,胸前衣襟微乱,露出精壮的胸膛来,蓦地怔住。
  念阮两颊晕赧,面色如胭脂扫过。
  任城王于她而言是长辈,即便她和嬴昭没有发生什么,这个样子也是要叫人误会的。
  “殿下既在,那念阮就回去了。”她迤迤然行礼,眉目低垂,欲要告退。
  皇帝却极满意在叔父脸上看到的错愕,懒洋洋闭了眼,悠悠道:“不必了,留下吧。这件事怕是与你长乐王府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今天又是求爱失败的一天呢。
皇帝:怎么办呢,那就搞她继兄吧。

  第14章

  皇帝所言的与长乐王府有关,乃是廷尉审问苑囿丞后得知此事为南朝细作所为。事先给老虎服下了引其发狂的药物,才会在表演时突然发狂。
  太后已下令在京中各处搜捕南朝人士,并派人封锁了专供南朝使者居住的金陵馆,将人下狱,严加审问。一时之间,洛阳城山雨欲来。
  任城王所报与建元帝所料分毫不差,那苑囿丞和几名驯兽师是南朝来的顺民,他便猜太后要栽给南朝,与南朝断交。
  而长乐王府中恰有一位南朝人士,即念阮的继兄苏衡。
  听完任城王的禀报,念阮面颜微白,笼在袖中的指尖轻颤。
  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他这个时候要她留下,是要用衡哥哥来要挟她!
  诚然她因为前世兄长的死有些迁怒继兄,然继母只有这一个儿子,继母待她很好,她又怎能让继母伤心……
  “想好了么,朕要的答案。”
  建元帝唇角噙笑,眼如珠玉璨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脸颜乍红乍白的小姑娘。他知道,她一定听得懂他问的是什么。
  虽说拿人要挟有些令人不齿,然事急从权,眼下他也顾不得了。再这么捱下去,只怕命定的皇后都要与人跑了。岂不叫列祖列宗笑话。
  念阮雪白的颊际已有冷汗涔涔,小鸽子似地低了头,两股微颤地跪下:“我衡哥哥是清白的。望陛下明鉴!”
  “你是如何知道他是清白的?莫非你与他同谋么。”建元帝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扶着床榻慢慢站起身来。任城王眸光微动,想过去搀扶,他却摆了摆手。薄唇轻勾,取下榧木衣架上的玄黑袍服披上。
  “清白与否,交付廷尉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嗓音清沉柔和,如箜篌悦耳,却如有凉气幽幽在念阮耳后吹拂。
  他已弱冠之年,太后虽不放他亲政,唯独廷尉这一块放权给了他,他自十四岁起便在华林园听讼了。衡哥哥入廷尉,无异于羊入虎口。
  可是他不该拿衡哥哥来威胁她。他是个公私分明的圣明天子,前世不计较他南朝出身,在继母死后仍对他委以重用,如今怎么会拿衡哥哥来威胁她?
  她水目中满是不解,更不知如何作答。惶惶良久,终于忍不住抬眼低声道:“陛下是圣明之主,怎可因私废公……”
  小姑娘眼睛湿漉漉的,眼圈红红,像只受惊的羽雀,实在堪怜。建元帝语声也不觉温柔下来:“这怎能说是因私废公?”
  “念念,我知你怕我,亦不会信我,今日当着小叔叔的面儿,我可向你起誓,绝不会因公废私、拿你哥哥的事要挟你。”
  “朕只是希望……”他顿一顿,竟有些害怕会再度从她口中听到拒绝,“朕给你哥哥机会,你也给朕机会,先不要同燕家订亲,好么?”
  念阮紧蹙的蛾眉微松弛几分,噙泪的眼中仍有不安。在侧围观良久的任城王却是皱了皱眉。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陛下对萧四的感情之深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也难怪这小姑娘会不安,无论如何也不肯信他。
  他倒是信的。前世,他也以为陛下是迫于太后的压力才娶了她,并非真心喜欢,后来才知不是。
  若不喜欢,怎会为她六宫虚置;
  若不喜欢,怎会即便她不能生育也不肯宠幸别的妃嫔。
  若不喜欢,又岂会弥留之际还强支病体地等着洛阳的书信,然而等到的却是一句冰冷刺心的“我愿与君绝”……
  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他们之间,不会有好的结果。
  博山炉中的安神香,清沉的香气如水纹汩汩在殿中流动。玉漏低低地在角落吟唱,年轻的天子还在等她的答案,朝她伸出一只手去。
  这只手,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才在虎圈之中救了她。
  念阮沉默一息,搭上他的手站了起来,似是默认了。
  建元帝唇际于是浮出笑意,“回去吧。”
  “安心等着,廷尉或会来拿人,但朕亲自审问,不会冤枉他的。”
  他相信,自她走出式乾殿的一刻起,全洛阳城都该知晓她是他嬴昭看中的女人了。汝阴姑姑会怎么做,不言而喻。
  念阮轻轻点头,两颐如桃花浮绯。她只要他这一个允诺便足够了。她对衡哥哥有信心,相信他不会参与南朝之事,只是身份敏感了些。这些年,母亲也一直要他藏拙,连宫掖的宴会也从未参加……
  前世,他是被嬴昭步步紧逼才会远走南朝,给了他栽赃长兄与南朝勾结的借口,急召长兄攻打南朝以表忠心。然后,她那为靖朝守关多年忠心耿耿的长兄萧岑,便死在了寿春。
  念阮心头才有些萌生的感动顷刻又烟消云散,无意触到腰间系着的太阿,取下来还给他:“陛下的太阿……我,我还给陛下……”
  “留着吧。”
  “你一个弱女子也好防身。”
  心道,早晚也要和她人一起过来的。
  念阮于是行礼告退,建元帝目送了她人出去,转目向沉默已久的叔父:“朕观小叔叔方才皱眉,可是对朕处置陈王一事有何不满?”
  “微臣岂敢。”
  任城王不假思索地应道。至尊虽一向待他亲厚,委任亲重,然他也知道天子的逆鳞在何处,凡他认定的事,不容旁人置喙。他表面在问陈王,实则问的是萧四,也是在警告他,不要打她的主意。
  只是他作为局外之人,实在不忍再次目睹他们走向命运既定的结局。自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嬴绍薄唇微翕,扶着他在榻上躺下,说起了另外的事来:“陛下,臣方才进来的时候,好似看见宣光殿的……素晚,好似来送什么东西。”
  “是么?”
  腹部的伤口已然裂开,撕裂般的疼,面容苍白的天子俊眉微皱,片刻冷笑道:“萧氏的手是伸得越来越长了。这式乾殿的戍卫也是该换了。”
  嬴绍暗感庆幸,原来他们此时还未相认。
  瞥见他提起太后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心里的那点儿隐秘的妄想又悄然萌生。提醒他道:“陛下。长乐王府亦与宣光殿来往甚切。”
  榻上正遗了一方锦帕,上面绣了枝绿萼白瓣的桐花,花色清丽可人,针脚细密精巧。建元帝拾起那方锦帕来,神色淡淡:“不关她的事。”
  “冤有头债有主,朕不会迁怒他人。至若宣光殿……”他揉揉眉心,似乏力地闭了闭眼,唇角却轻扬,“彼异阿衡,我非昌邑。父母之仇,朕早晚会报。”
  *
  宣光殿。
  太后慵懒地倚在铺了白虎皮的美人榻上,领口拉至肩狎处,露出锁骨及一对圆润纤白的肩头来,眼角飞红,如含春.情。女侍中郑芳苓跪在榻下,正为她揉捏着酸胀的小腿。
  素晚跪在地上,脸颜滚烫地汇报完了宣光殿里的见闻。劝她的话滚到喉边,又咽了下去,低着头不敢言语。
  她是宫人偷.情生下的孩子,生来便被遗弃,是彼时还是萧皇后的太后捡了她,虽则是为奴为婢,好歹将她养大了。便斗胆视她为母,事事为她忧心。眼下,太后才从光极殿议事回来半个多钟,竟是又召了臣子。虽听民间传闻什么三十如虎四十如狼,也实在太不节制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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