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突然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甄细心地发现了沈瑜眼中的遗憾。
遗憾?
顾甄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当日书房,沈瑜又在喃喃自语。
“唉,案首还是不够啊!”
几天后,红梅又在晚饭时说起了八卦,包子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那张氏的娘家出事了,将女儿卖给顾家翻身后,张家骨子里还是那个不堪的张家,张氏弟弟逼死佃农的事情被抖了出来,佃农大闹,张氏弟弟被关押了,听说是要判重罪,啧啧,张氏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顾甄想起那个头发少了一半的张氏。
被自己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日竟然还堂而皇之地来见小尤氏。
是因为没有用离子炮狠狠轰她?
不是!
顾甄心里非常清楚。
比起始作俑者,她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了。
点点头,顾甄明白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了。
沈瑜闷头扒饭,心里却在嘀咕。
这次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张氏的老娘见过顾平贵后,忍痛送上了三十亩水田,请了城里的举人老爷出面和闹事头领交涉,人家收下钱后息事宁人,衙门里来人都没说什么。
举人老爷啊,哼,羡慕嫉妒恨!
沈瑜狠狠咬了咬筷子,又把嘴里的菜咬得嘎吱作响,眼睛里闪过烈芒。
顾甄这次的高兴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沈瑜那里,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
虽然有哪里是我不知道的,但我敢肯定,与沈瑜脱不开关系。
第二天,顾家又出事了,顾家最近成了苏州城里的大新闻。
这次,是顾平贵的粮铺出了大事。
依旧是红梅在晚饭后饮茶时说起。
第9章
有很多人家陆续吃了顾家粮铺的米面后腹泻不止,请了人一查,发现粮铺卖的米面里,残杂一些发霉的米面和少量的滑石粉。
这街坊邻居们也不知道被谁号召了一番,竟然自发组织起来找顾平贵要说法。顾平贵当然矢口否认,还不知被谁多次言辞相激,竟然怒火暴起,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和街坊动起了手。
“……啧啧啧,那顾老爷啊,发髻散了,衣襟破了,两只眼睛乌青一片,嘴角还留着血,瘸着腿被衙门的人带走时,还被人扔臭鸡蛋呢,大家自发组织起来,说以后顾家的铺子以后都不会再去光谷,看他会不会全部关门歇业。真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顾老爷平时多体面的人啊,那日差点要撞墙自尽,啧啧啧……”
这次,顾甄几乎已经不再做比较了,只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沈瑜身上。
沈瑜狠狠咽下几大口茶水,可还是有些垂头丧气。
唉,秀才远远不够啊!
哼,官老爷,羡慕嫉妒恨!
红梅消息滞后,那顾平贵很快就用两个铺子,摆平了衙门,甚至还打算摆上三天流水席,大肆宴请街坊邻居以做赔罪。
顾平贵是个老辣的商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故意激怒他,只是他以为是以往生意场上的老对手罢了,准备暗地里还击。
深秋的夜晚,有些萧瑟。
沈瑜挑灯夜读,心里却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漂亮、可爱、有趣、软糯的娘子就在一屋之隔的距离,而他却只能独守空房。
呜呼哀哉!
可沈瑜哪里知道,他的娘子哪里只有一屋之隔。
两个时辰前。
红梅:“……小姐,我总觉得姑爷最近似乎不太对。”
顾甄:“你也发现了?”
红梅:“虽然还是很温和,看着小姐你也是还是笑眯眯,可我总觉得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顾甄:“……危险。”
红梅:“对对对,很危险,那是一种从骨子里的感觉。不久前还只是觉得姑爷蔫坏蔫坏的,廖婆子几人看见我们又恨又怕,我还以为是小姐那日的工夫吓怕了他们,后来才知道不是。”
顾甄:这是我毕生追求的境界,让敌人只用想到我就瑟瑟发抖。
红梅:“哎,小姐,你这一身乌漆嘛黑的,干嘛去?”
回答她的,只有一个突然间消失的人影。
月黑风高。
顾家内宅一片寂静。
一个漆黑的人影闪进,盏茶不到时间又闪出。
无人知晓。
红梅终于等回了顾甄,却又马上大惊:“小姐,你怎么浑身一股臭味!我去准备洗澡水。”
顾甄挥挥手:“无所谓。”
第二天天没亮,顾家内宅发出惊天惨叫。
“啊——昌儿,你在哪?我的昌儿!”
顾平贵带着人找遍了苏州城,天黑前,终于在城外三十里的臭水沟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顾福昌。
张氏哭死过去好几回,听见大夫说性命无碍后,才勉强镇定下来。
顾平贵拿着一叠银票去了衙门,可不知道他前脚刚出门,张氏后脚就准备用金子买通地痞准备暗地里弄死顾霆霆。
顾平贵用银子买了“一定抓到凶手”的保证,回家却看见娇妻张氏突然一脸惨白。
大夫刚说了一半,性命无碍,但高烧不退后果凶险。
顾福昌高烧不退,张氏几度哭晕。
沈瑜消息灵通,第二天刚得到消息心里思忖,突然想起,他昨晚半夜听见的水声。
嘶——
细思极恐啊!
虽然小生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阔怕的事,但小生绝对不会说!
第二天,顾甄看着眼前热乎乎香喷的豌豆黄,看着沈瑜笑眯眯又测贼兮兮的眼神,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瑜的眼神似乎很好懂。
娘子,大晚上的辛苦了,吃个豌豆黄补补,但作为知情人,我需要一点封口费。
顾甄秒懂,但不知道这封口费该怎么给,也不知道给封口费和杀人灭口之间哪个更容易一些。
沈瑜不知道顾甄上将深沉如海的心思,只觉得他的小娘子眼神懵懂,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隔着清澈的山泉,又或者离着远山的迷雾,朦胧氤氲又扑朔难测,一时间心痒难耐。
“娘子——”沈瑜情不自禁一手握住眼前白皙的小手,那柔弱细腻的感觉让他几乎心神荡漾,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是一家人。”
不仅是一家人,还是一类人,恩怨分明的一类人。
顾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眼前的小书生似乎激动得眼角都有些红,那“一家人”的承诺,似乎是对“封口费”还算满意。
也好,杀了要埋也费尽。
顾甄心情平静地抽出自己的手,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读书,她忙得很。
沈瑜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不知道自己好险逃过一次生死大劫,总觉得那柔软的感觉还不曾消失。
将那只手一直握紧,单手低头吃完了早饭,弯着嘴角去了书房。
乡试在即,刻不容缓。
掌心的感觉伴着一天的苦读,沈瑜的时间过得飞快。
红梅看着眼前的一堆白布疑惑,“小姐,这是要唱戏吗?假扮下凡的仙子和书生约会吗?哦,小姐,姑爷就是个书生欸!”
顾甄小脸非常严肃,“不,不是下凡的仙子,是地狱的恶鬼!”
红梅不明所以。
顾甄想想又补充,“下凡的仙子和书生不是标配,那仙子一个手指就能按死书生,不和谐!”
红梅大惊:我似乎窥见了真相!
她针线忙活了一天,半夜,顾甄就出门了。
月黑风高。
顾家内宅一片寂静。
一个漆黑的人影闪进,无人知晓。
张氏歇在顾福昌的院落里,半夜迷迷糊糊时,瞧见一阴森森的白影飘来又飘去。
下人们似乎都死光了。
张氏在牙齿打颤中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蒋如梅?你、你来干什么?”
鬼影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黑洞洞的眼睛看不到底,声音低沉阴鸷,“你故意让我在生产时得知你爬了顾平贵的床,让我儿一出生就背了克母的恶名,你故意教坏我的甄儿,虐待我的霆霆,我,今日就要向你索命,哈哈哈——”
张氏浑身冰冷,声音颤抖,“你、你——”
恶鬼伸出利爪,扑向张氏,“去死吧!”
张氏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红梅终于等到了归来的顾甄:“啊,小姐,你是下凡被树枝刮了衣服的金刚大力士吧,瞧那白衣都破得不忍直视!”
顾甄挥挥手:“无所谓。”
第三天,沈瑜怀里揣着热乎乎的红豆糕,心里思忖着刚得到的消息。
顾家的张氏疯了,天没亮,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出家门,在巷子里大喊大叫,什么蒋氏看不住男人就该当个死鬼,什么顾臻臻姐弟就是被她故意教坏了你死了还能怎么样等等。
顾平贵气得脸色铁青,将她打晕带回屋子,大夫说她惊惧难消,以后估摸着就是这个样子了。
沈瑜一边揣着早点一边心里活络,娘子的小手真软和!
顾甄看着眼前热乎乎香喷喷的红豆糕,没有伸手,而是眼神平静看着沈瑜。
沈瑜眼中带笑,嘴角擒着一片温柔,言辞却也怎么听也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