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顾臻臻嫁去之前,只觉这便宜女婿十九岁还没考上童生,也是个没出息的,她很快就能心想事成。
可一转眼,刚成亲不久,这便宜女婿不仅厚积薄发轻轻松松考取童生,还连得两案首,连县太爷都被惊动了,连连夸赞以后拍胸脯保证,只要他再得一案首,以后的科举费用,苏州衙门全额出资,这便宜女婿也小小火了一把。
就在她正要抽口再去见见小尤氏的当口,这便宜女婿竟然和那怂包上门了。
虽然这怂包今日一副漂亮的装扮,头上的簪子更是她死鬼娘亲的陪嫁宝贝,可那又咋样,还不是怂包一个,她们母子一句接一句的难听话,差点就要逼死她了,她依然不敢还嘴半句。
倒是这便宜女婿,张氏并不打算彻底交恶。
刚要对自己宝贝儿子的话转圜几句,让那个眼神突然锐利如箭的便宜女婿消消气,却听见那怂包开口了。
顾甄心里猜测了半天,这应该是自己的继母和继弟了。
她声音依旧是软软的,还有些糯。
“顾福昌,不敬长姐是大罪,是要挨板子的!”
可锋利的言辞,却一点也不软糯。
“作为长姐,我免费教教你一句,人傻不能复生!”
张氏正一脸地不屑,猜想这怂包应该是从便宜女婿那里借了胆子,敢教训起她的宝贝儿子了,也不怕她的弟弟以后日子更难过。
正想着,却看到了自己胖成球一样的宝贝儿子,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就被牢牢扭住胳膊,一块不知道从哪个椅背上卸下来的板子,正“啪啪啪”的往他屁股招呼。
“啊——顾臻臻,你敢打我,呜呜呜——好疼——哇哇哇——”
顾福昌就像死了亲娘,号起丧来。
张氏心口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柳眉倒竖,也顾不得平日里尽力维持的娇媚已经变成了粗鲁狰狞,冲上去就要把宝贝儿子夺回来。
顾甄手里擒住顾福昌,还不断的灵活闪躲,张氏硬是抢不到人,可顾福昌的板子一下也没少挨。
“啊——啊——啊——”
顾福昌疼得嗷嗷直叫,这辈子都没挨过打,眼前的板子几乎就是他的灭顶之灾。
“啪!”
板子断了。
顾福昌简直喜极而泣。
眼看他的屁股都要四分五裂了,终于能喘口气了。
可还没等他一口粗气吐出来,突然,一块更厚更长的板子出现在他面前。
顾福昌白眼一翻,差点就死过去。
他牙齿打着哆嗦,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凶猛无比的长姐,声音颤颤巍巍:“你,你再打我,我就告诉我爹!”
顾甄上来就是一板子抽飞,“去吧,告诉你爹,你这壮实的身板,被我这个要浸猪笼的弱质女流准备给打了,去吧!”
顾福昌捂着屁股,想了想,狠狠把话头咽进肚子里。
顾平贵从挑货郎发家,自己个人高马大,也只对张氏生下的虎头虎脑的顾福昌格外看中。
顾福昌也不傻,握紧小拳头,死死闭紧嘴巴,不再提起告状的事,心里却涌起了滔天巨浪。
这怂包长姐怎么这么厉害了,自己若是能学上个一招半式的,就能称霸整个私塾了,想休沐就休沐,哪像今天那样,向夫子请个假还要找个风寒的借口。
等以后自己厉害了,别说休沐,就是夫子的胡子也照拔不误。
顾福昌眼看着板子又要落下,赶忙求饶。
“顾臻臻,你别打——啊——不对、不对,是长姐、长姐,求你别打了、我、我”顾福昌一边龇牙咧嘴忍着痛躲闪,一边死皮赖脸地求饶,“我再也不说你浸猪笼了,你身手好厉害,教教我呗。”
顾甄低头,想看头猪一样瞧了顾福昌一眼,嘴里只有一个字。
“滚!”
顾福昌有些不甘心,眼前就有一个绝世高手,可身上被板子抽得火辣辣得疼,屁股都差点被抽烂了,不敢在面对顾甄手里的板子,只得一瘸一拐灰溜溜地滚了。
第5章
见宝贝儿子被狠狠抽了一顿,还如此听话,张氏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看着顾甄终于停手,刚疾走几步想要把儿子叫回来,情急之间,没有看见她那便宜女婿已经靠近。
沈瑜一直看着,他娘子明眸皓齿却动作麻利,说不出的可爱有趣。他甚至觉得,娘子愿意教训弟弟,那是他顾福昌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张氏想要去掺和,那就是天大的不对。
只见沈瑜貌似闲庭信步,一脸淡然闲适地走过来,只是好巧不巧,张氏的脚,正好撞上了沈瑜的长腿。
“砰——”
张氏脸朝地摔得结结实实,眼前金星打着转,头晕眼花,刚要对着沈瑜破口大骂,冷不丁抬头,却沈瑜正弯腰低头,冷飕飕地盯着自己。
“顾太太,小胥不才,只是个童生,可也是已有正经功名之人,你当着这一屋子下人的面,对我拳打脚踢,呃——只有脚踢,也实在有辱斯文,你若是不知悔改,小胥就是不顾自己,也要为了这全苏州城读书人的脸面告到衙门,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张氏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该死的读书人,该死的沈瑜。
倒打一耙还如此伶牙俐齿!
别说萧国江浙近百年所出的进士人数一直稳居全国之首,就说这苏州城对读书人的重视,就是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比的。
一个不敬读书人的帽子要是扣下来,别说衙门会重重治罪,就是苏州城里这许多秉承耕读传家的老族长都要聚集起来一扁担敲死她。
张氏咬咬牙爬起来,勉强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对着眼前一脸“我就要倒打一耙你能奈我何”的便宜女婿从牙缝里挤出完整的话来,“瑜儿啊,我、我刚才是、是不小心,才撞到你的,绝对不是对读书人不敬,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是,你要相信我!”
你要相信我,所以,决定不能到衙门告我!
沈瑜仿佛不是很相信,对着张氏笑容审视了许久,直到张氏僵硬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脸皮都要酸得抽搐起来,才慢悠悠吐出一句话。
“顾太太,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氏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绝对不会有下次!”
刚说完,张氏就觉得不对。
这么一来一往两句话,就把她脚踢沈瑜不敬读书人的恶行给坐实了?
这便宜女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此奸诈,自己当初应该是看走眼了。
张氏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凉。
她反复安慰自己,只要拿到那样东西,这个奸诈的便宜女婿,谁爱要谁要去。
有了心理建设,她稍稍松口气,却不料,刚转身想要脚底抹油,却又对上了一双凉嗖嗖的眼睛。
张氏见顾甄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犹如一个老学究般背着双手缓缓踱步到自己跟前。
“张氏,污蔑嫡女,教坏子嗣,你这是重罪,也是要挨板子的。”
张氏很看着这小孩假扮大人的滑稽情形很想笑,可那话却让她笑不出来。
顾甄和她的表情有一种反差极大的甜糯,可说的话却一点也不甜糯。
张氏重重冷哼一声,“小贱人,就凭一个小辈,你还敢对我一个长辈动手不成?你弟——”
你弟弟还在我手里讨生活呢!
张氏这句话还没完整出口,就被狠狠堵在了喉咙里。
顾甄一把揪起张氏的衣领,利索地在双手间转了个圈,“唬”一声,将张氏抛到了高高地房梁上。
一根突出的椽子正好挂住张氏的发髻,将她吊在了般空中。
“啊——小贱人——你——啊——”
张氏犹如一只拔了毛被割了一刀的老母鸡,又疼又惊又怒,垂死挣扎惨叫连连。
“张氏,顾霆霆就算不去继承顾平贵的财产,我娘留下的东西,也够他这辈子做个富家翁的,比起你的顾福昌,一个卖身进门身无分文的下人所出的庶子,强了不止百倍。”
顾甄抬起头,看着双手死死抓着椽子吊在半空,脸孔早已狰狞变形的张氏,声音无波无澜。
“小贱人,你外祖家早死绝了,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童生就是你的靠山,呸,别做梦了!你娘的嫁妆再多又咋样,你们姐弟守得住才算是你们的。就凭你们俩怂包,还不是在我手里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小贱人,快放我下来,否则,我让你爹打死你们姐弟!”
张氏双脚悬空还放着狠话,潜意识里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被她几句话就能吓唬过去。
顾甄好整以暇,双手抱胸,俨然就是看着一只恶心虫子在垂死挣扎的神情,没有半丝的怜悯。
看顾甄无动于衷,张氏对着围在门口的一群下人呼喝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啊,给我进来,把这小贱人绑起来!”
下人们终于动了起来,刚要闯进屋子,却被一把迎面飞出来的椅子狠狠砸中,一群人摔得四仰八叉,惨叫不止。
张氏双臂酸痛就像要断掉,眼看一大群下人被顾甄扔出一把椅子就完全解决了,心里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
“你、你不是顾臻臻!她决定不是这样的。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