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听着街坊邻居刻薄的话,气得包子脸都涨得通红。
就是这帮碎嘴的人,时不时找小尤氏那个老婆子说闲话,从她家小姐这相貌一定会出墙,说到她家小姐的嫁妆这么多一定会欺压婆婆,怎么刻薄怎么来。
哼,我家小姐长得好碍着你们了?
呸,我家太太留下她的嫁妆给小姐又碍着你们了?
让你们眼红,让你嘴碎,最好个个都遭报应!
沈瑜又转头看了一眼,数了数人头。
然后,他刚要转头,给自己娘子一个安抚的眼神,想要示意她不必理睬那些长舌之人,头还没转过去,只听见了头顶“唬唬”的破空声骤然出现。
开杂货铺的马家小媳妇原本磕着瓜子,笑眯眯和自己小姑一唱一和奚落着这巷子里最漂亮的小媳妇顾氏,突然间一阵破空声压着自己头顶传来,惊恐间瞪大眼睛只看见一块巨大的棺材板子正急速打着旋,朝自己飞过来。
“唬”一声巨响,眼看板子就要压倒自己头上,马家小媳妇和小姑子吓得一个重重地屁/股墩直接坐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手里拿着的瓜子盘,被板子带来的旋风一刮,囫囵个盖在了两人都上,满头满脸都是瓜子壳,狼狈得几乎要钻进地里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二块棺材板子已经飞旋了出去。
刚才要求顾甄不要吝啬帮忙的廖家婆子,傻愣愣看着已经飞旋到头顶的棺材板子抖着腿迈不动步子。
头顶的石灰扑被飓风刮得簌簌落下,直接把廖家婆子变成了一个从头到脚都是石灰的“灰人”。
“啊啊啊——咳咳咳——”廖家婆子大喊,马上又猛得咳嗽起来。满嘴的石灰让她咳得几乎丢了半条老命,再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默!
就在前两块板子飞旋着回转时,第三块板子也飞了出来。
大家终于回过神来,“啪啪啪”的关门声同时出现,嘴碎看客瞬间在原地消失,灰溜溜地钻回了自己大门里面,都成了缩头乌龟。
“小姐,小姐!”红梅的包子脸上充满了喜悦,眼神中闪烁着小星星,“奴婢明天一定要去天桥下定个最好的位置,咱以后的日子,绝对不愁不红火!”
顾甄从容地将打着旋飞回来的三块板子“顿顿顿”叠好,没事人似地扛在肩上,继续淡定往前走,严肃的小脸上,表情自始至终都不带一丝改变。
红梅大声喊:“看你们以后还敢欺负我家小姐,哼,小心板子压顶!”
顾甄视线极好,从门缝里看见躲在其后偷看的街坊邻居,个个哆嗦着不敢吱声,略微满意的微微点头。
一条街的大门后统一传来牙齿哆嗦的声音,心说这巷子里最没用的小媳妇成了最靓的妞……呃不对,成了最强势的霸王啦?
夭寿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哦!我们以前可都……
沈瑜看见那厚重的金丝楠木板子就如同小飞镖一样,在顾甄的手里灵活飞来飞去,心里的念头又快又多地闪现又消失,几乎将他转晕过去。
发生过什么?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
娘子熟悉又陌生,陌生却又熟悉!
细思极恐,却又觉得改变后的娘子更好。
终于,来到自家大门前。
沈瑜刚要去搬那箱笼,发现一只小手,已经先他一步开动了。
一句话突然传来。
“你,刚才第一句话,问有没有事,而不是发生什么事。”
沈瑜很久才回过味来。
娘子依旧是那个娘子,能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动容。
娘子却也已经不是那个娘子,她有自己的判断,不再沉默以对。
沈瑜决定全盘接受。
红梅极为有眼力劲地把推车放好,又麻利地将粽子赶去了柴房,空出时间和空间给她家小姐和姑爷。
沈瑜将顾甄送到西厢,看着自己娘子如同木板一样的小脸和严肃至极的表情,觉得可爱又有趣,心里痒痒的。
“娘子,我们约定白首不离。”
“娘子,以后我们的孩儿一定也是一个爱家爱娘子爱读书的三好男儿!”
“娘子,为夫一定给你挣来诰命,让你风风光光过这一辈子!”
“娘子,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顾甄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感觉,酥酥的,痒痒的,心里软软的,还想发抖。
这书生的嘴堪比任何武器,顾甄上将觉得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攻击。
可再感受一下,似乎又觉得很受用。
顾甄上将决定投桃报李一番。
眼前男人用说的,她更愿意用实际行动表达心意。
然后。
沈瑜:我的肩膀……塌了!
红梅打水进来,让顾甄洗漱,沈瑜揉着肩膀去主屋见小尤氏。
推开半掩的屋门,沈瑜僵住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床/上躺着一个哼哼唧唧的老妇人。
“母亲!!!”
沈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小尤氏扶了起来。
小尤氏靠在沈瑜怀中,脸色灰白,额头一个肿块,模样相当狼狈。
“儿啊——呜呜呜——”小尤氏连哭带嚎,“你终于回来了,顾氏、顾氏她要杀了为娘啊——”
沈瑜神情一变,取来引枕,给小尤氏靠上。
“顾氏心狠手辣,差点把为娘打死了,还抢了为娘的东西,逃走了,瑜儿啊,你要把她抓回来,交给衙门好好治她的罪!最好来个去衣杖,让她今后还敢行凶!”
“瑜儿啊,为娘后悔啊,给你定了这样一门亲事,这顾氏如此嚣张跋扈,让你受苦了。为娘今日做主,休了那顾氏,日后,为娘一定细细为你挑选,让你娶个敦厚的好媳妇,呜呜呜——”
沈瑜的眼神从刚才的焦急心疼,慢慢变得疑惑,最后,转为复杂。
他从床榻边站起身,站在小尤氏身边,默默看着小尤氏,眼神幽暗深邃,一言不发。
“呜呜呜,为娘头疼,”小尤氏觉得有些不对,儿子不是应该手忙脚乱找大夫,然后安慰自己一定休了顾氏吗?她扶额一边喊着头痛,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着沈瑜。
沈瑜刚才进门时,眼角余光没有略过地上的几张碎纸。小尤氏边哭边诉苦的空当,沈瑜脑中已经拼凑起来。
他的脸色渐渐变淡,最后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下眼中复杂的深邃,最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躬身作揖。
“母亲,儿子外出赶考,母亲在家操持辛苦了。不出意外,儿子应该能中秀才。母亲早年操劳,今后可略安享一二了。
顾氏的事情,依儿子看,不如就此揭过。我们一家三口,和和乐乐过日子。母亲若是头疼,儿子这就为母亲找大夫。”
小尤氏三角眼里还蓄着鳄鱼泪,突然沈瑜的一番话,让她愣在当场。
便宜儿砸,你这是想要上天?
不帮老娘,帮媳妇,你这是不孝!
第4章
刚才得知还有个弟弟似乎还在娘家受苦,顾甄决定,如此便利恢复体力的机会,不容错过。
被红梅硬拽住打扮一番,出门回娘家。
沈瑜刚让赖婆子去请大夫,听见大门“哐当”一声,才反应过来娘子又出门了。
气喘吁吁跟上,才知道娘子是要回娘家。
也好,娘子自从回门那天见了一眼顾霆霆,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顾家离沈家不远,也就几条巷子的距离。
沈瑜和红梅几乎满头大汗,才跟得上前面裙子几乎已经飞起的顾甄。
父亲顾平贵去巡查铺子,只有继母张氏和继弟顾福昌在家。
知道自家小姐也使唤不动下人,红梅自己去了学堂请大少爷顾霆霆回家。
沈瑜看着顾家的下人对待自己和娘子完全就是两幅面孔,他也不露声色,跟着娘子去了她的院子。
刚有人给沈瑜上了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呦,臻臻啊,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回娘家了,这若没有征得婆婆的允许,这可对婆婆也是大不孝啊!”
顾甄充耳不闻,神色不变,眼神专注地看着边上的椅子,心里已经计算分解。
倒是沈瑜微微挑了挑眉毛。
也?
这字里行间,隐晦地骂着他的娘子,在对继母不孝后,对婆婆也是不孝?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一个不孝的大帽子,可是够她娘子受罪的。
看看娘子微微绷着的小脸以及淡然至极的眼神,沈瑜决定先不开口。
又是一阵脚步声,一个满脸横肉的七八岁小男孩狠狠推开仆从闯了进来。
“顾臻臻,不孝是大罪,是要被浸猪笼的!”
顾福昌抬头望着顾甄,被肥肉挤成的三角眼里都是半懂不懂的幸灾乐祸。
浸猪笼?
沈瑜微微眯眼,眼神危险地盯着妻弟。
东西能乱吃,话却不能乱说。
张氏教的好儿子!
若是传出去,臻臻简直都不要做人了。
岳父不会教儿子,他沈瑜不介意代劳一下,一定让顾福昌知道礼义廉耻,甚至还能顺带减减肥肉松松筋骨。
张氏似乎觉得有危险笼罩,看了看四周这才注意到,简陋的屋子里,靠窗台边坐着的,是她便宜女婿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