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心疼那无缘的六千两,宁鸾面上大方道:“够了宁妙,不管二堂兄的钱打哪来的,我们姑娘家花钱都不能大手大脚,长辈给多少便用多少。别在这打嘴仗了,去挑首饰吧,趁天黑前得回府。”
这话不仅暗讽了萧然的钱来源不明不白,还指宁汐是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女,逛次铺子花去六千两。
败家女宁汐别无所求的坐到贵宾椅上,有点肉痛的美滋滋的抚摸梅花簪,把它插到头上臭美。
宁鸾余光瞄了眼,帕子紧绞。她也好想当回败家女啊……
有了珠玉在前,几十两左右价钱的簪花在宁鸾眼中变得和草标一样,她逛了一圈兴致缺缺。
不容易看中一支白玉钗,尾部有一小块缺角,不过尾部会插入发端,别人看不出来,不影响佩带。
宁鸾便问掌柜其价格。
掌柜的瞅了眼:“那不是白玉,是上好的冰种翡翠制成的,本来卖二百两银子,因为小二不小心摔碎一角,有了瑕疵,只卖二十两。”
未等宁鸾出声,宁妙便截胡:“好便宜啊,我要了。”
宁鸾斜睨过去,揭露道:“你不是只带了十一两吗。”
“我可以回家再取啊,这簪子我要定了,掌柜你给我留着。”宁妙霸道道。
掌柜欲言又止的想插话,宁鸾就沉声道:“长幼有序,先来后到,不论如何都该是我的。”
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宁汐,听她们吵架觉得胃胀。
反正她得了心仪之物,没有要买的了,想离开清净清净:“泰平,茅房在哪里。”
“在玉轩阁后院的西拐角。”
宁汐摸到茅房蹲坑躲清静,脚逐渐蹲麻。
该死的,外面怎么有来来往往爆荤段子的臭男人。
泰平居然给她介绍了个男厕!
好不容易等外边动静消停了一会,宁汐趁没人,埋头跟小马驹一样冲了出去。
“哎哟——”
宁汐撞到一堵肉墙上,反弹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她捏紧手心,头埋得更低……完蛋了,她要被传闯男厕的各种谣言了。
“你、抬起头来。”
这声音温朗如玉,宁汐不自觉的放松警惕,缓缓站直身子。
修挺如竹的男子朝她走过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把你藏的牛肉干交出来。”
宁汐:……
她还以为这登徒子看上了她的美色,吓死她了。
贪吃的人一般不会太坏,宁汐反客为主的揣着袖口直走:“不给,别挡道。”
“哎,姑娘别走啊,”男人拔腿追,一边自介:“在下萧去病,不知姑娘芳名。”
“这名字有点意思,去病,丧心病狂的病?”
“不是!”
“那,无病呻吟的病?”
“也不是,”男子无语,想了想道:“乃是西汉大将军霍去病的去病。”
宁汐见他追了老半天,性情还算耿直,便把怀中的半袋肉干取出:“呐,这是猪肉脯,不是牛肉干,全都给你了,别再跟着我。”
萧去病立即把玉骨墨扇别回腰间,宝贝似的捧着肉干:“真香,姑娘的厨艺一定很好吧,我拜你为师可好?”
这词儿她太熟了。
想当初,她就是那么觍颜缠着她师父,让她那臭石头脾气的郎中师父无可奈何,她才学得一手做药膳的手艺。
这人眼神跟闪电似的打量肉脯上的调料,鼻子一皱一皱的,看样子确实想学艺。
吃货的决心是不可估量的,被缠上可就麻烦了。
宁汐忙摆手:“你说笑了,我这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会亲自下厨。这肉干是”
宁汐抬手指北方:“是在一个摊贩大叔手里买的。他住在,往正北十里,再往正南五里。”
萧去病掐指一算:“那不就是往北五里么。”
“呃,是吧。然后他住在一个隐秘树林里,左边一棵繁茂的大榕树,右边一棵硕果累累的枣树,他的屋子,就在两棵树之间。”
“榕树在夏季茂盛,枣树在秋季结果,两棵大树居然并存而盛,果然不是凡地,”萧去病深行一礼:“多谢姑娘指点,我这就去了。”
宁汐吁了口气,回到玉轩阁的前堂,发现气氛很低沉不对劲。
被老夫人派来看场子的玉嬷嬷对回来的宁汐说:“二小姐上车吧,该回去了。”
宁汐本分的上了车,悄然观察到宁鸾宁妙都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这模样不像吵架吵的,倒像受了委屈。谁敢给她们委屈受?
宁汐不去多管闲事,眼观鼻鼻观心,一路无话。
回了永宁伯府到正厅,宁汐才晓得在她去茅房的期间,宁鸾她们和安阳王王妃起了冲突。
两位姑娘瑟瑟发抖的跪下,宁汐见自己落单站着,正犹豫要不要跟着跪,就听老夫人说:“汐丫头没你的事,一边坐好。”
嘿,头一回闯祸的名单里没有她,宁汐心中暗乐,遵从去一侧玫瑰椅上坐下聆听。
事情还得从在玉轩阁争执那根冰种翡翠簪说起。
在二人争执不下时,玉轩阁掌柜打断道:“你们别吵啦,这支翡翠簪在一个时辰前有人预定了,她过会便来取,不能卖与你们二位。”
宁妙之前被啪啪打脸,火气上来,死不相让:“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本姑娘抢东西,叫她来伯府说理好了,总之这簪子我要定了。”
宁妙说这话不是没经过大脑的,虽然有得罪人的危险,但她揣测,那下定金的人地位一定不高。
哪个显赫人家会贪图小便宜,买有瑕疵的首饰?
宁鸾和她想到一块去了,继续不止不休的争:“三妹,你更不该抢姐姐的东西了,这是我先问掌柜的。你要是买来孝敬我,我还可以让步。”
“姐姐比我懂事比我有钱,怎么不是你买来送我呢?!”
宁妙到后来明抢,把翡翠簪攥在手心,宁鸾见状皱眉,抓她的手放回去。
一不小心,簪子滑脱手,断成两截。
这时,一个威严肃穆的妇人声音响起:“这便是永宁伯府家姑娘的教养吗。”
宁鸾见过安阳王王妃,见是未来的婆婆,大吃一惊,立马撇清:“不、不是,是舍妹她不小心。”
安阳王王妃眼中闪过嘲弄:“本王妃从前一刻便站在外边了。掌柜的说簪子有人预定后,宁大小姐还和人争执不休,这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宁鸾被戳中要害,语塞。
安阳王王妃:“巧了,预定这支翡翠簪的,正是本王妃。”
宁鸾脸色霎时一白。
……
旁听洞悉来龙去脉的宁汐神游天外,看来安阳王家也懂得节省啊,能花二十绝不花二百。
老夫人猛然叫唤她一声:“汐丫头。”
宁汐愣了会神,忙应:“我在。”
“这回出去,只有汐丫头不惹是生非,不像你们两个。赏她新到的软烟罗二尺。”
宁汐哭笑不得福身谢恩。
不闯祸就能得赏,老夫人对她的期望真‘高’啊。
第7章 争宠
宁汐:“祖母,我出门一趟乏了,想回屋休息。”
“去吧。”老夫人应允。
阳雪居的海棠树花叶落尽,但上面结成冰棱,远观去,没有枯枝败叶的萧索感,反倒是琼枝玉树般的景色。
晚霞天际拉过一条五彩的绸带,渡上冰棱树枝,映出琉璃样的光芒。
这种种美景加起来,却抵不过树下一道缓慢踱步、气质出尘的青年的身影。
宁汐第一次看到那人站起来的模样,身体像画师手下精心打造的风流倜傥的男子,宽肩蜂腰,骨骼灵秀,恰到好处的撑起一袭飒飒月白燕居服,立在白日与夜晚交接的霞光中,好似随时乘风欲去。
宁汐屏凝心神观望许久,方迈出轻快的步子:“二哥,你能站起来!真是太好了。”
萧然身形一抖,极力稳住,腰脊挺得更笔直了些:“怎的三天两头往这跑,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他说这仿佛不待见的话时,薄唇微微的翘起。
“我来答谢你呀,”宁汐走过去,瞅他站得有些勉强的样子,伸手穿过他胳膊,挽住他:“我扶你吧。”
独属于小姑娘的杏仁淡奶味儿的香甜气息萦绕鼻端,令他心神愉悦,萧然没有拒绝她的亲近:“此行出去可受欺负了。”
“没有,不是有你派人保护着嘛。就是。”宁汐欲言又止的摸了摸腹部。
萧然心下一紧,撂开她粉紫色外衫,隔着中层夹衣急切探揉她的肚子。
“难道有人打你?”
“哈哈哈,”宁汐痒痒的躲开:“二哥不要,不是,没人欺负我。是我藏在怀里的猪肉干,不小心弄丢了。”
萧然心神一松,瞥到她肚子拱起一团,赶紧把手从她暖呼呼的衣裳里抽出来。
他负手于背,捻动手指,平复了好一阵滚烫的心绪,半晌嗤了声:“出息。”受到宁鸾她们的委屈半点不向他提,心疼一袋吃食。
“嘿嘿。二哥,那六千两,我无以为报,只愿……”
萧然心一惊,这词怎么听着像戏文里的。
下一句是不是,只得以身相许?
宁汐抱着他胳膊,想不撒娇也没辙了,六千两,她猴年马月也还不上:“我无以为报,只愿这一辈子都当你的妹妹,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