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喝不到,她便愈急。愈急,杯中的水便愈发入不了口。
忽地茶杯离了唇,身侧那团暖意亦消逝不见。
水声哗哗,身旁有人开始忙活起来。
薛沁芮额上袭来一阵冰凉,接着是脖颈。那块帕子自锁骨处抬起来,踟躇片刻,放入冷水清洗一遍,移至她发烫的手背手心,之后便是脚心。
敷在脚心的帕子太冷,她不禁扭了扭脚腕,却被一只暖和的手抓住。
“脚,冷。”
那双手一顿,犹犹豫豫地将她的双足围在双臂间,又立马放开,抹了新的冷水上去敷好。
待脚上的帕子终于变得没有那么冰凉,那一直在忙活的人又一次不见了。
“水。”薛沁芮有气无力地呢喃。
无人应。
“娘?爹?”
周围只有虫鸣。
她努力睁眼,模模糊糊瞧见屋子里的装潢,才发觉自己所在之处距她所念之人相距千里。
薛沁芮咬着牙伸出手去,颤抖的指尖正好碰到放在一旁的茶杯,杯中盛满了白水。
一口灌下去,漏了一半。漏出来的一半落在床上、地上,一半顺着她的脖子进了衣裳。
放下茶杯,脑袋便无比昏沉,身子也不是很冷了,薛沁芮便将就着湿润的枕头,沉沉睡去。
迷糊之中,似乎有人解开了她的衣扣,将她全身都擦拭了一遍。尔后有人将她轻轻抱起,往里头床铺干燥处送,还盖好了被子。
直至翌日日上三竿,薛沁芮睁眼,便看见眼前睁着两只略显疲惫的眼的卫羽轩候在床前,刚收回一只摸过她额头的手。
昨夜的事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
被子自肩上落下,立即被卫羽轩抓住,强行按回薛沁芮肩上。
看着那双手,昨夜替她擦拭头与四肢的人忽然在她脑中有了姓名。
薛沁芮清一番嗓子,措了半天辞,才瞧向卫羽轩:“昨夜,我将你吵醒了?”
卫羽轩望着她,顶着眼睛下面的两块黑色摇摇头。
等等,昨夜,被擦拭的不止是头与四肢,还有……
虽说如今她与卫羽轩夜夜同床,却从来只是有名无实。想到昨夜他若真做了那番,薛沁芮不禁……
“呃,那……”
卫羽轩见她沉思,只道是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便在她开口前放开他一直紧捏的被子,端来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汤药,吹上一吹。正要喂,他却发觉被自己放开的被子又落了下去,薛沁芮自己却不去抓起来。
他一脸认真地放下碗,爬上床,跪在薛沁芮身后,双臂绕过去,捡起被子来,将被子的两角绕至薛沁芮脑后,像一块小孩子用的围兜一样。接着他咬住重叠的两角,下巴几乎就放在薛沁芮一边的肩上。
薛沁芮又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溜进里衣领口,再想想昨夜的事,忍不住身子僵直了些。
卫羽轩专心致志地咬着被角,稳稳地端起汤药来,双臂环绕着薛沁芮,将舀了药的汤勺送至薛沁芮唇边。
“无妨的,”薛沁芮自两侧伸出手来,“我自己来便是。”
手刚要碰上碗沿,卫羽轩便双臂一伸,硬是不让她自己喝药。
见他又将碗缓缓靠来,薛沁芮再次伸手:“你未曾用调羹喂过他人,还是我自己来好些。”
卫羽轩便又伸直胳臂。
“……”
还能如何?只能乖乖喝下去。只是碗终于见底时,薛沁芮的腰已僵得动不了了。
卫羽轩快速跑下床,从怀里掏出块什么东西,还未待薛沁芮瞧上一眼,便塞入她嘴里,接着跪在床前,静静望着她。
嘴里的苦涩被化开的甜味取代,连鼻腔里都充盈着这香且不腻的气味。薛沁芮整个人都瞬时清爽许多,心思里的杂乱尽清除干净了。
卫羽轩朝她慢慢弯下眼角,自他眸子中,薛沁芮才发觉自己的嘴角上扬。
“哦,”她移开目光,脸上有些烧,“昨夜,是何人替我擦拭的?”
薛沁芮问毕,手默默攥紧被褥,又看向卫羽轩。
卫羽轩指指脸、手和脚,再指指自己。
“那……后来呢?”
他便往外跑去,打开门。
见他这番动作,薛沁芮倒是松了口气。
“主君,您眼下感觉如何?”
卫羽轩开门将安舒带了进来。安舒一进门,立即急急赶至薛沁芮面前。
忆起昨夜的梦里那个披头散发面目可憎的安舒,薛沁芮不禁往后一缩。
见薛沁芮脸色无恙,安舒松开紧蹙的眉:“幸亏昨夜公子醒了,叫了好些奴仆,今日主君才能这般快的康复。”
薛沁芮不作声,看卫羽轩来回端早膳进来,只是朝安舒点点头,撑着床站起身来。
安舒见状,忙上前来扶。
“更衣!”薛沁芮见她过来,下意识喊道。
安舒二话不说,立即去拿了衣裳,动作极为轻柔地替薛沁芮穿上。
此时薛沁芮才平静下来些。
她轻轻吐口气:“昨日你讲,‘旦夕击于易’,是如何解的?”
“回主君,旦夕相撞之处,便是夜。夜里有‘易’,即变者,应是如昙花一般在夜里开花的药物。奴翻过医书,恰巧寻到一种叫‘类昙芽’的药物,据闻常用于咽喉处的疑难杂症,想必对公子这般情况,自有其特殊疗效。”
卫羽轩端完最后一道菜,坐下来仔细将四根筷子分成两对,对着光细细辨别一番,将更为剔透的一双放于他对面的碗上。
“药研好了么?”薛沁芮在镜中观赏一番安舒编好的发髻问。
安舒插完最后一根发钗,放下手:“奴立即去端来。”
“等等,”薛沁芮站起身,“苦么?苦的话,拿些糖来。”
安舒的嘴角极易觉察地上扬:“主君如此关心公子,是公子莫大的福分。”
在衿国府的大半个月,卫羽轩已与最初改变了许多。学会写字自是最大的变化,平日里的行走坐卧乃至食亦变得愈加像一个贵家公子了。
若他会讲话、亦未嫁人,想必此时会有无数媒婆上门吧。
和着一块卫羽轩夹来的榨菜吞下一口馒头,薛沁芮默默啜一口豆浆。
原以为劝他喝药会费些时辰,不料她刚一开口,卫羽轩便爽快地点头。
安舒未待薛沁芮再次招呼,便找了个手脚麻利的丫鬟端上来。
卫羽轩端起碗,望薛沁芮一眼,一口饮下。
作者有话要说:
薛沁芮:怎么办,好想听见他讲话。可要是别人知道了,会想来拱我家这颗白菜菜吗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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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谜题
“来, 羽轩,把糖吃了。”卫羽轩刚放下碗,薛沁芮便递过去。
卫羽轩伸长脖子, 用嘴接过糖, 抿在嘴里待它自己化。最后咂咂嘴, 又望向薛沁芮。
薛沁芮试探道:“如何?”
安舒忘记叫丫鬟收药碗, 立在一侧,双手相绞, 蹙眉盯着卫羽轩。
丫鬟瞥安舒一眼,犹豫地瞧了瞧还在卫羽轩手里的碗,只得杵着不动。
卫羽轩低头,舌头在嘴里转上几圈,唇都不张开, 便看回薛沁芮。
“如何?”薛沁芮又问。
他张张嘴,随即闭上。
屋内一片寂静。
安舒眼里暗沉:“许是, 许是还要喝上好几回吧。”
薛沁芮略微蹙眉,问卫羽轩:“苦么?”
卫羽轩摇摇头,指向自己的嘴,又咂上几咂。
这倒令面色沉重的安舒忍俊不禁。
几个丫鬟将桌案收拾干净, 还点上熏香撵走屋里的菜油味, 便快步离去。屋内很快又只剩下薛沁芮三人。
“羽轩,我昨日命人又拿了些习字帖来,今日你不妨好生写写。”
卫羽轩听罢,立即起身, 往书案走, 弯腰拉出两把椅子,手搭在椅背上, 待薛沁芮过来。
“我今日先不守着你了,”薛沁芮站在原地,“我得与安舒出去一趟。你自己先写着,我回来瞧。”
安舒忙一同劝道:“是的公子,今日主君派奴去打点一番任职之事。您是晓得的,主君不过多日便要行礼部尚书,实在耽误不得。”
卫羽轩的手自椅背上渐渐滑下,目光投回还未铺纸的桌案。
“羽轩,只需一两个时辰。”薛沁芮朝他走近几步。
卫羽轩转过头,今日脸上好不容易有的快活神色无影无踪。他盯着薛沁芮,接着瞥安舒一眼,又看回薛沁芮。
薛沁芮会意:“安舒,你在外边等我片刻。”
安舒前脚刚离去,桌案上便哗哗摆了几张纸,砚上有了正在研的墨。
他写,不走。
薛沁芮无奈道:“羽轩……”
话未讲完,便见卫羽轩继续写:读碎花集,走。
“你要我读一页《碎花集》,才允我走?”
卫羽轩转转眸子,写:若急,半页;不,二。
薛沁芮不禁玩笑道:“‘二’?‘二’什么?两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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