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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有美色 (鸿呀红呀)


  “皇姐莫拿我打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敢问这是哪家的闺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最后铺散的美人图,画里的女子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莫问名姓,这可是规矩,纵使是皇弟也不能例外。”
  静和正说着话, 那边静娴便同贺兰颐起了争执,“她是个男人, 你怎么能用她的画?你这是犯规。”
  应敏让看到上面挂着的是嘉让的画像,一时间有些紧张,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嘉让,只听得贺兰颐高声回呛,“我怎么犯规了?每一年比的都是画像,这不就是画像吗?”
  少女们吵吵嚷嚷的, 也十分有趣,纪澜灿第一眼便认出了画上人的原型,心道不可能, 但还是无法自欺欺人, 她看向李霁, 只见他面色淡漠,修长的指尖捻着酒樽,心不在焉的看着角落处的屏风,屏风里隐约瞧见坐着一个男子, 是方才在台中跳踏舞的公子。
  他流露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隐秘的渴慕,眉眼看似疏离清冷,但里头却凝蕴着情思,仿若里头坐着的是他兼葭秋水般的心上人。
  带着小狐狸面具的男子起身,李霁许久未动,好似在压制着什么,而这份被压抑的炽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原本打算冷静一些时日,不去搭理应嘉让,梦境里她对他的抵触十分强烈,每每靠近,女孩儿单薄的身子便会止不住的轻颤,哪怕情到浓时,她也不想与他对视,而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的逼她睁眼,拉着她同自己一样在欲海里沉沦。
  哪怕是不去见她,可心中仍是念着她,那日在芝山上,他眼睁睁看着她与崔鹤唳那般亲近,初九那日又在贺兰集的屋子里待了许久,天知道他在心里是如何的嫉妒。
  李霁见嘉让前脚刚走,贺兰集后脚便跟了上去,心里那一根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这连日来的挣扎恓惶仿佛是一场可笑的闹剧的一般。李霁拧着眉霍然起身,葳蕤的灼灼烛火落在他的眉眼,浮光掠影间,一派霞姿月韵的男人沉凝着疾步而出,留下厅中众女翘首观望,暗自神伤。
  静娴朝纪澜灿看了过去,只她们二人身畔没了男伴,纪澜灿紧握成拳的手在矮几下渐渐松开,回了静娴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
  外面人头攒动,嘉让顺着人流下了城楼,她脑子里很乱,没有意识的乱走着,别人重重的撞了她一下也没有半点反应,她能很肯定,画里的她站在烟雾缭绕的月色下,周围的景致,同芝山的竹林差不离,而方才那个错乱的如幻境一般的记忆碎片,将她拽入了一个画中的时空,一下子就同在四夷馆遇见燕王后做的那个恶狼与少女的梦重叠。
  不属于她的回忆纷至沓来,愈演愈烈。
  帝后成婚的第八个月,嘉年皇后的祖父明湛居士羽化,彼时的应家因为应请让的谋逆被看押在天牢,明湛居士了却尘缘,按道规,是不允俗世之人前来送终,嘉让求了李霁很久,李霁最终还是在风口浪尖的当口上带着嘉让上山祭拜,彼时的嘉年皇后生着热症,却还是一意孤行的上山送阿翁最后一程,芝山封山,那天傍晚下着小雨,嘉让没能上山看着阿翁下葬,心中悲伤又遗憾,她知道李霁为她退让了这一回,就不会再由着她糟践自个儿的身子。
  嘉让固执的穿上未出阁时阿翁为她缝制的道袍,戴着阿翁的斗笠,躲开了李霁安排在她身边的护卫,一个人戚戚然然的往山上走去。
  还未走多远,夹道上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在月色下,隐隐泛着寒辉。
  嘉让如临大敌,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李霁冷峻的面上看不出情绪,总之他在生气,夜风吹乱了他缎子一般的浓密墨发,谁能想得到大齐丰神俊朗的皇帝陛下正披头散发如同精怪一样晃荡在山林之中。
  他挡着了嘉让的路,道姑模样的女子面上清清冷冷的,终于还是不得不软下身段,声线柔糯带着鼻音开口道:“我想去上山祭拜阿翁,没有乱跑...”
  这样一幅打扮,说出来谁信,但李霁信。男人唇线紧抿,她确实又惹他生气了,身子没好全,眼下山林阴冷,她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害他方寸大乱,胡乱套了一件外裳便出了门。
  李霁没有做声,只沉默的走到她的跟前,二话不说且动作霸道的将厚实的外裳裹在嘉让的身上,仿佛在同她置气一般,男人背对着她,矮下高大强健的身躯,沉声说道,“上来。”
  嘉让愣了一愣,随即小心翼翼的趴在了李霁的腰背之上,平日里清疏寡敛的男人肩背却出奇的坚硬温暖,她趴在上面竟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
  嘉让嗡声嗡气,声音细细的说道:“谢谢你。”
  “你是朕的皇后,不必言谢。”李霁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同她说,“你的父母朕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安排出狱,你大哥朕也不会为难,朕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你不用再担心旁的事。”
  这小心翼翼又讨好似的开口,他知道,他落在她手里,怎样都会败下阵来。
  “好。”嘉让方才还轻颤着的身体渐渐松泛了下来,她抬起纤细的手臂,轻轻勾着李霁的脖颈,周身都是信任的气息,女子气息如兰,呼吸也平稳从容了不少,无端的拉近了两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这么久以来,无论在床帏间多少次的抵死缠绵,还不及今晚这样,只是聊聊天一般就能如此亲密。
  到了阿翁的墓碑前,李霁缓缓将人放下,为了不打扰到她祭拜,他就站在不远处守着她,山风呼啸着吹起他的乌发,一支箭矢急讯而来,朝着嘉让迅猛射去,来不及多思考,李霁便冲了过去,生生的用手接住了箭矢,锋利的箭矢划破了男人的手掌,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箭矢接踵而来。李霁退了单衣,以衣做刃,将箭矢统统击落在地。
  不远处是女孩儿虔诚的祭拜,是祖孙俩阴阳两隔的相见。李霁不想让任何事打扰到她,哪怕是危险,也应当由他这个丈夫来处理。没多时,暗卫赶到,放箭的刺客也被及时抓住。显然是冲着嘉让而来。
  等嘉让听见动静回头,就见李霁手上鲜血淋漓,男人面上一片苍白,地上坠落着几支羽箭,女孩儿面色遽变,担忧出声,“怎么了?”
  暗卫在一旁回禀:“刺客是冲着皇后娘娘而来,已被生擒,箭矢上淬着毒,陛下应当立即下山解毒。”
  ......
  嘉让缓缓蹲下身,画中的情景虚虚实实的变成幻境一般,争先恐后的闯进她的脑海,幻象中的阿翁羽化,燕王成了帝王,而她成了他的金丝雀,笼中鸟,这莫须有的东西好像是真的一般,嘉让摇晃着脑袋,想把这些不属于她这辈子的记忆挤出脑海。
  “你怎么了?”贺兰集跟出来就见她一副怪异的模样。即使戴着面具,他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嘉让抬起头,看了一眼是贺兰集,声音有些干哑,“表哥怎么出来了?”
  “我见你一个人出来,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
  “表哥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你先回去吧。”
  见嘉让兴致缺缺的,见到他连面具都不想摘,确实是有心事,但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儿独身在外,贺兰集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食摊子,上头三个大字“牛油糕”。
  “你别走动,我去给你买好吃的。”还是前一段日子,他的案牍上全是有关于她的生平信息,其中就有她去年二月行至东林,吃了一味当地的特色糕点,名叫“牛油糕”。回了京城,也念念不忘,但檀京却极少卖这种糕点。
  贺兰集看着嘉让的小狐狸面具,真是可爱到犯规,遂手痒的又薅了一把嘉让的脑袋,随即健步如飞,穿过人流,走到那处小摊上。
  “让让,让让,你挡着路了小子!”
  嘉让正云里雾里的,见自己站在人家放莲花灯的河边,这处确实挡着路了,便往人少的灯树下走去。
  傻乎乎的还没退几步,便被一个调皮的戴着鬼脸面具的小孩撞到,就在即将摔进河里的时候,一只铜墙铁壁一般的手迅如疾风的揽过她的腰,将她带到了一旁的结缡桥下。
  这时,桥上这处的灯树灭了,只江面上流动的莲花灯还虚虚的带着一些微光,嘉让终于反应了过来,匆匆地道谢,“多谢兄台。”
  说完,这人还是没松手,嘉让忍不住尴尬,整个身体开始挣动,岂料这人越抱越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似抱着心爱的姑娘一般。
  夜色正浓,嘉让又戴着面具,看不清这男人的脸,只好试探性的问道:
  “诶,兄台,我是个少年郎,你是不是抱错人了?”
  忽而,耳边传来一阵林籁泉韵般好听的男声,带着些喑哑,带着些情动,仿佛风吹林木和泉石相激而产生的清冽声音被鬼魅控制了一般,一字一句缓缓坠入嘉让的耳际。
  “少年郎身上怎会有女子香...?”
  李霁这话说完,被死死摁在怀里的女孩儿身子倏地浑身僵硬。
  若不是方才被贺兰集那般理所当然的亲密姿态刺激,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将她的底牌掀了出来。
  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一路上遭了多少人觊觎都不知收敛,真要叫他把她关在屋子里不准出去才知道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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