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也瞧见了。
街边立着的那个人,不是徐邦彦又是谁?
只有短短的一瞬,可她和他太熟了,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形。
燕儿问:“他好像没带雨具,小姐要不要接上他?”
苏媚十分地犹豫,她不确定徐邦彦是否看见她,一旦折返,她和晋王府暗中往来的事情也许就瞒不住了。
还没和徐家退亲,这会让她相当的被动。若不管,眼见秋闱临近,他可别淋病了!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苏媚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回去,我非要骂他一顿出出气。”
马车迅速折返,几息功夫就停在徐邦彦面前。
大雨哗哗地浇在他身上,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苏媚叫他:“快上车!”
徐邦彦似乎没看清她是谁,抹一把脸,然而很快双眼又被模糊,于是他又抹一把,直愣愣问:“小媚?”
“是我,傻站着干什么,快上来啊!”
徐邦彦还是没动,茫然打量着眼前的马车,似乎在琢磨她这句话的意思,许久才道:“你去哪儿了?”
苏媚恼了,“你管我去哪里,上不上?不上我走了。”
徐邦彦先拧了拧衣服,然后爬上车,“小媚,这是谁家的车?”
“擦擦脸再说话。”苏媚把手巾扔到他头上,“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瞎跑什么?”
“来追你啊。”
“快算了,你这是给我找麻烦,你读书读傻了?亲祖母的寿辰,你不去祝寿不去跟前儿凑趣哄她老人家,反倒出来追我,你是觉得你祖母太喜欢了我对吗?”
徐邦彦瞠目,“可我不能让你这么走了啊,明天我就启程,铁定没时间过来找你,若心里存着疙瘩走,我读书也静不下心。”
“你……”苏媚语塞,好半晌才叹道,“别想我的事,好好准备秋闱,这对你才最重要。”
徐邦彦一瞬不瞬看着她,“你还没说这车哪儿来的。”
“和人谈生意,见雨太大,人家好心借我的。”
“谁家?”
“你审问我呢?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我!”
车厢内空气陡然沉重,徐邦彦罕见冷了脸,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腮帮子也鼓起来,显见是气得不轻。
“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未婚夫。”他说,“这个理由够不够?”
苏媚道:“等你成了我的夫君再来管我吧。”
“你真要气死我?”徐邦彦的目光在她胸口转了一圈,瞳仁猛然扩大,一字一句道:“晋王府……你到底为什么去那里!”
苏媚头皮一炸,心立刻狂跳不止,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在追你呀。”徐邦彦苦笑一声,“从徐家追到晋王府,累了个半死,亲眼看见你进了王府西角门。”
他身上的长袍已被雨水浸透,头发也紧贴在头上,发梢还在滴水,青白着脸,神情没有刚才的愤慨,显得很平静。
“小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我也不会告诉别人。”
苏媚怔怔望着他,忽笑了,“傻子,不值当的。”
徐邦彦也笑:“我觉得值就值。”
带着凉意的风从二人之间掠过,苏媚的声音也像风一样凉,“谈香料生意,今儿见的是王府内管事福嬷嬷,不信你可以去王府打听。”
她终究是没和他说实话。
第10章
大雨已下了将近三个时辰,虽然狂风还像不知疲倦似地怒吼着,然雨势开始慢慢渐弱。
徐邦彦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没看苏媚,只是出神地望着车窗外。
天空依旧黑黢黢的,像一口倒扣的锅般沉沉压在头顶,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苏媚不知道他能听信几分,若是他闹到苏家去可如何是好?却又转念一想,闹就闹,总不会真有人跑到晋王府去质问的。
父母向来疼爱自己,也许这事稀里糊涂就蒙混过去了。
如是想着,她看见徐邦彦无声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透着了然,还有一丝的无奈,他说:“我和你一起回苏家,你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不管你受多大的委屈,苏家长辈肯定会罚你,我帮你求求情。”
苏媚拒绝了,“我会好好和家里人解释,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乱跑,你家肯定也到处找你。燕儿,和车夫说一下,先送徐公子回府。”
徐邦彦犹豫好一阵,慢慢说道:“小媚,你对咱们的亲事怎么看?”
苏媚不答反问:“如果咱们没有定亲,你会对我如此在意吗?”
“你我已经定亲,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徐邦彦摇头道,“事情已然发生,再问‘如果’、‘假如’,有什么意义?”
苏媚低头不语,许久才长长吁口气,“有道理,我问的这个问题很傻。”
车厢内又恢复了寂静。
许是这样的环境让徐邦彦难以忍受,没到徐家门前他就跳下马车,临别时他说:“得知祖母给我定了你,我挺欢喜的。”
一个柳条编的蝈蝈笼子隔车窗扔进来,“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拿着玩吧。”
苏媚喊道:“别在意我了,把你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秋闱一定要高中!”
徐邦彦没回头,轻轻摆了摆手。
风雨中,他的背影有些飘摇。
车帘垂下,马车调头向相反的方向驶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再也瞧不见。
折腾了这一大圈,到家已近酉时。
二门上的婆子小声说:“大小姐,大夫人和大老爷都被叫到上院,命您回来也即刻去。小心些,老奴看传话的人脸色不大好。”
苏媚暗叹,恐怕又要迎接另一场疾风暴雨了。
果然,一进上院她就觉得气氛紧张,打帘子的小丫鬟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祖母盘腿坐在大炕上,沉着脸一言不发,父亲母亲依次坐在下首官帽椅,父亲脸色尚可,母亲却是双眼通红,显见哭了一场。
苏媚的心微微一颤,一股子愧疚油然而生,二话不说立时跪在堂前。
苏老夫人猛一拍桌子,“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这是把徐家的脸面往地上踩!简直把徐家从上到下得罪完了,你想过你今后的处境没有?”
苏媚知道祖母在气头上,也不敢强辩,只低头默默承受着祖母的怒火。
“囡囡。”孟氏心疼地唤了一声,拭泪道,“老夫人,也不能全怪咱家孩子,若非王兰儿说些颠三倒四的糊涂话,囡囡也不会忘了礼数。”
苏老夫人叹道:“但凡有个出色的少年郎,几家后院能清净?咱家没有纳妾一说,可别家多得是!不过一个没名没份的表妹,你若连这点子心计手段也没有,往后在徐家,你的日子不好过。”
“那就不在徐家过日子。”苏媚抬起头,眼中映着煌煌烛光,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苗,“王兰儿能说出那番话,不是没脑子,就是仗着有人撑腰不把苏家放眼里。”
孟氏附和说:“按说王兰儿应该给囡囡赔不是才对,可媳妇听徐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反倒怪囡囡误会她侄女,小题大做坏了徐老夫人的寿宴。”
“遇事不能一味责怪别人,先要想想自身言行是否不妥。”苏老夫人望向苏媚,“这不像你平日里的做派,你不是不看场合使性子的人,说,是不是故意闹大?”
苏媚心头又是一颤,多了几分忐忑,喃喃道:“孙女没见过那样做作的人,一时气昏了头……”
眼见老夫人脸色愈加难看,孟氏急忙给丈夫使眼色。
苏尚清会意,“地上凉,先起来再说。囡囡,晌午用过饭没有?”
“没有。”苏媚不敢起身,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你们两个,哼!”苏老夫人白了儿子一眼,到底心疼孙女饿了一天,“先用两块点心垫垫。我问你,一下午干什么去了?”
苏媚手一顿,片刻的功夫就做了决定。
“盘了间香料铺子,凑巧和晋王府谈着生意,我就去王府和采买的管事嬷嬷见了一面。”
她说完了,屋里静得一片死寂,只有雨点打在窗棂上的沙沙声。
“晋、晋王府?”苏尚清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了,“你本事够大的!”
孟氏同样不敢相信,“半天就盘了间铺子?”
苏媚想得很清楚,以后她少不了出门,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提前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
“看着合适就盘下来,银子花出去,心情也变好了。”苏媚笑嘻嘻道,“而且还赶上晋王府这桩大买卖,多好。”
苏老夫人冷冷道:“一点儿也不好,苏家不和王府做生意。”
苏媚不解:“为什么?”
“你父亲是文官,是清流,不结党,不交权贵,这是苏家立身的根本!”苏老夫人沉声道,“此事一旦传出去,没人管真相如何,只会说买卖是假,贿赂是真,是你父亲借机攀交晋王!”
苏媚心里拼命喊,就算是攀交又怎样?总比丢了性命强!
可她不敢说。
苏尚清温和道:“缺钱只管问你母亲要就好,我不同意你开铺子,干脆转手卖了吧。”
苏媚吞吞吐吐说:“不行的,已经和王府谈好,这个月就开始供货,还让我多调一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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