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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如花美眷 (衮衮)


  王容与将这幕尽收眼底,桃花眼里溢出几分得意,故意将护身符拿出来,当着奈奈的面,爱惜地抬指轻轻抚摸上头的徽记。
  “阿均说了,这灵符是达玛亲自开光的,受长生天保佑。只要我把我孩子的生辰写在纸上,放进这灵符里,日日佩戴在身。长生天便会庇佑我的孩子,不会遭预言反噬。”
  这话实打实捅到了奈奈的肺管子。
  昨夜大藏寺里的事,她也听说了。因为宇文均极力坚持,达玛确实放过了王容与。这第二天,王容与就带着灵符来这许愿。该不会是达玛真的心软了,改变主意想保她肚里的孩子?
  倘若王容与能顺利生下孩子,那她岂不是永远只能做宇文均身边无名无份的女人?
  那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奈奈抚在肚皮上的手微微捏紧,手背依稀胀起青筋,想凑近细瞧,看看那护身符到底是真是假。
  谁知她才挪过去一小步,王容与就如临大敌般,攥着护身符连连后退,五官紧绷,戒备之意溢于言表,“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可就喊人了。”
  她越是这样,奈奈就越发笃信,语气酸溜溜的,“孩子都没出生呢,你上哪知道生辰去?给你这符也是浪费。”
  王容与哼道:“阿均说了,只要写上大概月份,和父母双亲的名字,再把这护身符压在神龛底下就行了。怀胎不就十个月的事么?当娘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会生在哪个月?”
  奈奈心念微动,手无意识地摩挲肚皮,垂眼默念:“月份......”
  说话间,王容与已移步去到神龛边,将装有护身符的锦囊压在神龛底下。
  转身正要离开,见奈奈踮着脚往这边瞧,她又把迈出去的脚收回来,身子挡在神龛前头。脸上似笑非笑,防贼似的看着她。
  “嘁,谁稀罕啊!”奈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只在绕过门扉时,她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往回瞧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扬长而去。却是没回自己住处,而是在寺外寻了株两人合抱粗细的古木躲好。
  等到王容与离开,她便回去寺中,抽走神龛底下真的护身符,从怀里寻了个样式差不多的小锦囊取而代之,便装模作样地离开,片刻又沿小路偷偷折回来。
  果然就看见王容与去而又返,拿走神龛底下被她调过包的护身符,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奈奈躲在树后头,憋笑憋得五官抽搐,抬手紧紧按着怀里刚偷来的护身符,眼底俱是得意,“真打量我痴傻,会让你知道我孩子的出生月份?”
  她哼着小调离开,身影被落日的余晖勾勒得分外愉悦。倘若不是因着这大肚子,她几乎快蹦起来。
  而这一幕,也恰恰好透过远处一辆马车的四方窗子,落在了戚展白眼里。
  他指尖闲适地“嘚嘚”叩着车窗,声音轻悦。单薄的唇瓣掠过一丝冷笑,同奈奈此刻一模一样,却分明比她还要狠上三分。
  *
  马车回去王庭,日头已经西斜。
  秋日暮天高远,霞光通透,一抹一抹在草原接天处横斜。热烈的艳红盖着深浓的绿,墨笔难以绘如此和谐的对冲色调。
  回去住处,戚展白下了马车,吩咐关山越几件事。关山越领命去办,很快便消失在了长路尽头,戚展白则踱着步子往里走。
  他习惯于边走边思考事情,这会子也不例外,低着头,摩挲着指尖,眉心折起一道浅浅的褶皱。进了屋子,却发现沈黛并不在,忙招来人询问。
  春信抱着捆柴火就急匆匆跑过来了,“王爷,姑娘正在厨房,跟春纤学包馄饨。您先在这等等,马上就好。”
  “馄饨?”戚展白吃了一惊,她还会做这个?
  念头一转,他想起来了。
  眼下斋沐节还没过去,西凉到处都还在吃素。
  他们也入乡随俗,自打入碎叶城以后,就再没尝到过荤腥。他倒是无所谓,左右小时候已经习惯了,小姑娘却是个娇惯的。
  头两日她还能忍住,可时日一长,她便受不了了。昨晚做梦还在念着吃肉,白日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还非嘴硬说是做噩梦,被吓哭了。
  噩梦?
  只怕是梦到自己这辈子都再也吃不上肉,眼泪就顺着嘴角流下来了吧......
  戚展白无声暗笑,拔腿佯佯往厨房方向去。
  *
  厨房里,沈黛和春纤腰间各扎块青布,并肩而坐。
  面前的桌子上撒满了面粉,面皮儿已经擀好,一张张又薄又透,整齐地摞在盘子里。旁边紧挨着一大碗嫩红的馅,纯肉沫,一点菜汁都没沾。
  也是知道在这当口,偷偷躲在这儿吃肉不好,她们把厨房的门窗都给关上,只留一小道缝透气。
  沈黛是第一次包馄饨。
  更确切地说,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洗手作羹汤。好奇之余,她心里多少也有些紧张,手里捏着面皮儿,小脸绷得紧紧,活脱一个马上要进宫参加殿试的科考生。
  春纤忍俊不禁,“姑娘别紧张,很简单的,就这样......”
  她边说边拿了块面皮儿平摊在掌心,用筷子挑了一块肉馅放在上头,两手一合,一颗圆滚滚的馄饨便赫然立在了她掌心。
  看着是挺简单的。
  沈黛眼睛发亮,照着她教的,依葫芦画瓢也捏了一个,结果......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说其貌不扬,听着都像在夸它......
  春纤安慰:“没事的,姑娘。奴婢才刚开始学的时候,包的还没您好呢。”说话间,她又捏了三个。跟沈黛包的那个一块摆在盘子里,高下立见。
  沈黛臊眉耷眼地“唉”了声,直觉脸上好像沾到面粉了,抬手一擦,却不料把自己抹成了小花猫,还犹自不知,眯着眼一个劲儿地拿手在脸上蹭。
  也是凑巧,她今日梳的是个飞仙髻。缎子般的青丝高高绾于发顶,两侧各结一鬟,呈飞动之状,恰似两只茸茸的猫耳朵。
  戚展白双手环抱胸前,侧倚着门框瞧她。深蹙的眉宇不自觉舒展开,满心琐屑都因她这娇憨一举而烟消云散,再无踪影。
  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他举步走过去,“拿这个擦一擦吧。”
  他这声出的突然,沈黛毫无心理准备,以为是叫西凉人发现了,吓得她从椅子上蹦跳起来,下意识张开双臂,将今夜的食物保护在自己身后。
  清润的一双幼鹿眼里挤出了点凶意,却因着这张花猫脸,不仅没有半分凶悍之像,反而更添几分可爱。
  戚展白乌浓的眼睫下漾起笑的涟漪,也学着她的模样张开两只手,一把抱住了她,“昭昭今日这般热情,刚见面就要抱,我若是不好好回应,委实说不过去。”
  说着,他便低下头,在她脸上大大地“吧唧”了一口,吃了一嘴面粉。
  春纤在一旁呆若木鸡,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她低低一笑,起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黛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仰起小脑袋呆呆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问完一想,哦,也是,如果这家伙身手排第二,那世间就没人敢自称第一了。若他有心去闯那北镇抚司,只怕他逛完三圈出来,都没一个锦衣卫能发现,更何况是自己。
  但对于这“不要脸”的调侃,沈黛还是嗤之以鼻,半掀着眼皮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想抱你?万一我是在等别家郎君,预备把这拥抱给他呢?”
  戚展白正捏着帕子帮她擦脸,闻言,他也不急恼,眼里含着温煦的笑,抬起她下巴,仔细帮她擦去鼻尖上最后一块白面粉,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她是琉璃所制,稍用力些便会碎掉。
  忙完沈黛脸上的面粉,戚展白才抽出空来擦自己指头上的,下巴指了指她刚包出来的所谓的“馄饨”,似笑非笑道:“所以这就是你给你的新情郎准备的见面礼?”
  沈黛一噎,玉白的小脸当即红得跟悬在屋檐下的那盏灯笼一样。
  她顺手拿起旁边一个大碗,倒扣在馄饨上,“你要是嫌丑,那就别吃,继续跟牦牛一块啃你的菜叶子去!”
  戚展白嘴边的浅笑变成了大笑,捏捏她噘得跟牵牛花一样的小嘴,两手撑着膝头,弯腰与她视线齐平,“承认是给我做的了?嗯?”
  这么近的距离,呼吸相闻,像是圆润指尖轻拂过面颊。
  沈黛下意识忽闪眼睫错开视线,雪肌泛起清透的粉。即便二人现下已算得上是亲密无间,可她一见着他,心跳的感觉还是如初见时一般。
  他眉眼生得是真好看,刚开始摘下面具的那会儿,把帝京城内的大姑娘小媳妇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两个都在为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而追悔莫及,日日堵在王府门口,排着大长队,等着给这家伙暗送秋波,还有人更加大胆,直接往他马上丢鲜花和香囊。
  但可惜,他的视线始终只停留在她身上。
  沈黛素来是个爱漂亮的,对他这张俊脸自然也挪不开眼,得空就爱捧着瞧,瞧起来就没个完,每回都把他看得面红耳赤,不得不佯怒朝她发火。
  但沈黛很清楚,他这样,其实多半还是因着心里残存的一些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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