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白灯笼都挂出来了,谁家好端端的挂这么晦气的东西?再说他的刺客也活着回来报信,怎会有误?
两种思绪在他心中打仗,最后为求安稳,他还是决定沉住气再等等。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几天么?断不能在最后关头落下什么把柄。
他的视线短暂的扫过圣上身边那药碗,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了下,心道这药今日暂且算了。
“来人,将药拿下去热热,再伺候皇上服用。”太子终于做了决断。
而那黄门躬身上前端药,手刚碰上那药碗,却被第三只手按在碗沿上不许他拿。抬头一看,竟是圣上,不禁吓得那黄门打了个寒颤,立马跪地道冲撞。
皇上并不理会他一个小小内官,只一手按着碗,眼睛注视着太子,缓缓道:“不必了,这药越热越是苦口难咽。”
说罢看了眼一旁宫人,那人立马上前,取出帕子里的银针,插入碗中试毒。
太子不禁心下有些慌,往常来伺候圣上服药,但凡是他亲自送来的,圣上不会再令人特意试毒。而今日,圣上的举动样样反常。
那宫人将银针取出,看了看针端并无异色,便将银针好生收起。
此过程太子面上并无波动,因为他很清楚这银针是试不出什么的。他动手,岂会选那么容易被试出的的毒?银器所能试出的毒物无非那么几种。
事到如今太子也明白已无退路,其实即便言闻璟的死讯不能及时传来,很快就到了早朝的时辰。皇上不去,摄政王可是要去的,届时皇上发作时,这殿内已无旁人,待摄政王闻讯赶来时,皇上早已升遐了。
这么想着,太子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他目光落在皇帝身上,面上笑着,心中却暗道命运使然。原本自己中途已放弃计划,若不是皇帝坚持要服这药,原本是不用今日死的。
只是就在他想好一切后手之际,另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宫人抱着一只兔子上御前,将那药灌了兔子一口,很快那兔子就抽搐起来,不待大家反应过来,那兔子就四脚朝天,僵死了。
太子圆瞪着双眼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兔子,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没时间思考,待他有所反应抬头时,见内殿已冲入几十禁卫将他团团围住。
而皇上与摄政王,依旧一脸平静的连榻坐着,看向他的目光冷冷。
他们早知道他的计划了……
事到如此太子方才醒悟到这点。
第52章
太子目瞪口呆的盯着皇帝, 原本病歪歪坐都坐不直腰的皇帝,这会儿竟好似精神抖擞了许多。
正在这时,屏风外走进来一人, 正是太子眼中本该眠于棺中的言闻璟。
看到言闻璟的一瞬, 太子突然就如醍醐灌顶, 顿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原本是你设的局?”他愤愤的盯着言闻璟质问道。
言闻璟先是向皇上与自己父王行了礼, 随后懒懒的转身看着太子,冷笑道:“我只是将计就计, 想看看太子殿下命人假扮昭勇将军来刺杀我之后,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说到这儿,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竟故作出两分惨态:“原本我只当是平素不羁,开罪了太子殿下, 才招来这杀身之祸。却不料太子心中还有大志,竟然意图弑君。”
“你!”太子被他气的浑身哆嗦, 不自觉的想往前冲去抓他的衣领,却被围着他的禁卫擒住,动弹不得。只能无能狂怒道:“是你!是你设计了一切!”
似是被他的反复嘶吼磨得烦了,言闻璟干脆回他道:“那些白灯笼是为今日死于刺客之手, 护我有功的衷心侍卫所挂, 只是于礼不合,故而天未亮我便命人摘了下来,只聊表祭奠之心。再说就算这是我设计,那也得殿下确实有谋权篡位的心思才能成。殿下总不能说今日端这碗剧毒之药来的, 是我吧?”
太子被他反问的再无话说, 只粗喘着不忿的大气,身子剧烈颤抖。
坐在榻椅冷眼旁观的圣上, 终于抬了抬手,示意带下去。虽然摄政王连夜进宫已将所料详细说与他听,他也对今早发生的一切有所预料,可如今真实的面对了,心中难免寒意。
禁卫将太子带入牢中后,摄政王与言闻璟又在内殿停留许久,之后父子二人并行着出了太极宫。
“如此一来,太子就算不死,也必会被废了太子位。连带他东宫那些僚佐亲信都将被处死,便是之前与东宫走的近的那些大臣,这下也要受到排挤。”
“太子一党从今日起便算彻底完了。”
……
去往大殿的一路上,摄政王说着这些,却发现儿子许久没有回应,便转头看他一眼,“闻璟,你怎么看?”
言闻璟明知父王问的是朝内局势,却淡然一笑,所答非所问道:“我的世子府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还挂了一晚丧幡白灯……如今是该冲冲喜才好。”
摄政王原本有些气他避而不答,但旋即又抓到一个重点,不由得皱眉问:“冲喜?”
“是啊父王,儿子也及冠了,按理说早该娶妻生子了,却因着父王的诸多盘算而耽搁至今。如今太子也搬到了,这朝中再无能对父王构成威胁之人,儿子是时候该娶妻了。”
若说开头还有些像在开玩笑,可言闻璟后面越说越真诚,摄政王知他是当真来说的。不免心下一软,是啊,这些年来的确是他一门心思扑在朝政上,耽误了儿子的大事。
娶妻生子虽不能与朝政相比,但也是他们言家的大事,合该认真对待,精心操办。
如今既然儿子提起,做父亲的也只得暂时将国事抛至脑后,捊着胡子关切道:“你可是有中意的人了?说来听听,哪府的千金?”
言闻璟不急着说出名号,只先打趣一句:“父王,论权势我言家已是滔天,论富贵京中也无人可及,自然没有再寻门当户对的必要。儿子要娶的妻是出自朱门绣户也好,矮屋窄院也罢,并无不同。”
一听这说辞,摄政王便猜这姑娘出身未必理想,不过想着儿子说的也有几分理,于是耐着性子再询:“那到底是哪家姑娘?”
这回言闻璟没再卖关子,照实说了:“宋府昭勇将军的千金,宋紫姝。”说罢又驻步拱手,正式请求父王:“还求父王向圣上请旨赐婚。”
“宋之尧的女儿?”摄政王也驻足思量了须臾,隐约记起点儿那宋家小姑娘的样貌。印象中是轻眉俊眼的出色长相,配他儿子倒不算辱没。
若说依着他原本的心思,是不想儿子往武将门里找的,不过先前儿子一番铺垫,连矮屋窄院穷苦人家的民女都不介怀了,相较而言这将府千金自然是上上之选。
如此,摄政王也不打算再薄儿子的心头好,便开恩道:“罢了,你中意便好,下朝后父皇便去请旨。我言府娶妇,理当御赐。”说罢阔步行去,脸上浮现红光。
言闻璟落后几步跟上,嘴角已难掩美意。
朝堂上大家得知的太子弑君的罪行,纷纷谴责太子,并深深担忧圣上的安康。就连一众日常与太子来往密切的臣子,也深知此次太子彻底败落,赶忙向摄政王表达衷心,期望着不被此案牵连。
而赵栩这种众人心知肚明的太子幕僚,自然无从为自己开脱。惶惶的下了朝,他深知太子倒了,自己也难得善终,为今之计唯有趁摄政王还没倒出空来处置他,赶忙辞官离京保命方为上策!
想通此节,赵栩飞快的冲进马车,命马夫快马加鞭的回府嘱咐母亲收视细软行当,典卖家产,最好是明日就启程。
待赵栩将来龙去脉告知赵夫人后,赵夫人震惊片刻后,二话不说就去带人回屋收拾行装。她是官眷,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而赵栩眼见将事情交待清楚,却依旧对京城有所不舍,细想了想,他不舍的除了名利,还有一人。
是了,这一走不知此生还有否机会回京,若不试一试,难免终生落下遗憾。于是他回房换了便装,驱车往将军府行去。
时间紧急,分毫都关乎他的小命,是以到了将军府他也不再拘于虚礼,跃过将军与夫人,直接求见宋青妩。
青妩听到下人来通禀,虽略有好奇赵栩这时来找她做什么,但却一眼也不想再见,于是让下人去回绝了。赵栩自然不会就此罢休,转而求见将军和夫人,这回顺利被下人延入堂中奉茶。
宋之尧和夫人入正堂待客,因着近日未能进宫,故而宋之尧并不知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只当寻常待客,客套的与晚辈叙过寒温。
寒暄两句,赵栩已是没心思再耽搁下去,便直言想见一见宋青妩。
他想着有父母传讯,宋青妩断乎不会像对待门房下人递话那样决绝,畏着父母也会敷衍着来坐坐。
而夫人命人去请了,依然是丫鬟独自回来的:“回将军,夫人,小姐说今日起早时突感头痛,故而不便来见客。”
“妹妹病了?”赵栩蓦地从椅上站起,一脸急切。
丫鬟又细细说了几项症状,皆是按着自家小姐的吩咐。
若依平时,纵是赵栩再大胆也不会继续纠缠,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将离京之人,这一别兴许就是一生,故而他也抛开男女大防不顾,转而请示将军与夫人,准他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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