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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 (瞬息)


  扈昭仪脸上的焦急、关切,仿若全是发自内心的一般,再真切不过。
  然而,谢珠藏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声音清楚地道:“然,臣女叩请陛下,慎思韫哥哥的建议。”
  扈昭仪眸中的嘲弄一闪而过,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珠藏:“阿藏,你可别犯了糊涂。天师作法,自是保佑陛下长命百岁。太子殿下阻止天师作法,这……”
  扈昭仪叹了口气:“陛下顾念父子之情,阿藏,你却也要明白为妻之道,可得好好地劝一劝太子殿下,便是国之贰储,也需得谨记孝道。”
  扈昭仪在“孝道”上用力碾声,她的温言软语,每一个字都如淬毒的箭,透着置人于死地的冷光!
  寒风不知从哪里漏进来,叫穿堂的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谢珠藏挺直着脊背,没有抖动:“扈昭仪此话,臣女不明白。”谢珠藏在凛冽的寒风中,冷静地开口:“扈昭仪,韫哥哥哪有不孝之处?”
  谢珠藏扭过头,冷冷地看着扈昭仪——这一瞬,扈昭仪心底的窃喜漏了底。
  扈昭仪跺了跺脚:“若是太子早日奉迎天师,替陛下扫除痛楚,自然是毫无不孝之处。”
  “若是韫哥哥奉迎天师,才是大不孝。”谢珠藏斩钉截铁地道。
  穿堂的气息好像一瞬间凝固了,一直垂首站在角落里的高福,都忍不住惊愕地看向谢珠藏。更不用提就坐在谢珠藏身边的扈昭仪,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扈昭仪开了口,立刻指责道:“谢姑娘,你可是才说过,你不敢妄议是否应当奉迎天师!”
  “是啊。”谢珠藏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可臣女方才所议的,是韫哥哥纯孝与否,这难道不是扈昭仪抛出来的问题吗?您无端指责臣女不知为妻之道,这便罢了。您居然还暗指韫哥哥不知为子之道。若是臣女闻而不动,才是当真失了夫妻一体的本心。”
  “你说话怎么这么顺……”扈昭仪没顾上回应谢珠藏的话,先惊骇地喃喃道。她早在玄汉帝病重刚起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直到谢珠藏此时顺畅无比地说出这一大段话来,扈昭仪才真正从心底透出寒气来。
  “扈昭仪,臣女还当您一直顾念臣女,希望臣女早日口齿伶俐呢。”谢珠藏语带失望地回道。
  扈昭仪心中一紧,梗直脖子道:“那是自然的。不过,阿藏可别误会了本宫的意思。本宫何曾说过太子不孝?而你方才所说,奉迎天师才是不孝,那更是无稽之谈!”
  “因为扈昭仪不是韫哥哥,所以扈昭仪才觉得理当奉迎天师。”谢珠藏不再看着扈昭仪,重新面对着后寝殿的方向。
  谢珠藏知道,后寝殿的玄汉帝一定在悉心听着她的话。而照高福那神态躲闪的模样来断,恐怕朝臣亦在她身后,静听着她的话。
  她已了然自己在此事的角色。
  谢珠藏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古来方士、天师,如过江之鲫,都号称自己长生不老,可能见谁百年?便是青史之上,也至多只有骂名。臣女不才,尚能得知一二,更何况韫哥哥仰赖陛下、文华殿悉心教导?若韫哥哥仰赖天师,才是有违陛下苦心。”
  “此为其一。”
  扈昭仪一听到这四个字,吓得一下子揪紧了自己身下的坐蓐——这不就意味着谢珠藏还得说出个四五六来吗!
  谢珠藏当然不为扈昭仪所动,她继续道:“再说,陛下承天景命,若论全天下得天地福佑者,难道天师还能大过陛下不成?若韫哥哥奉迎天师,这是敬天师胜过敬陛下,这才是大不孝。此其二。”
  扈昭仪哆哆嗦嗦地拿起杯子,想要喝口水将自己的惊骇压下去。
  谢珠藏说的这两句话,她竟然无一句可以反驳!
  “其三……”谢珠藏顿了顿,她静静地望着后寝殿与穿堂中间那白色的帷幕:“宫中也不是第一次奉迎天师。”
  “啪”,扈昭仪的杯子脱手,掉在地上碎成了两瓣,水花溅起,打湿了扈昭仪的衣裳。
  “谢姑娘!”扈昭仪压根顾不上自己的衣服,登时厉声喝止:“你这是要剜陛下的心吗!?”
  谢珠藏以头触地,深深地拜下去。她没有说话,只等着后寝殿深处的那声击磬。她知道,这声击磬一定会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沉闷的击磬声,终于响了起来。
  扈昭仪哑然失色。
  谢珠藏三叩首,她的声音依旧朗然清晰:“韫哥哥与兄弟,一向兄友弟恭。天师作法,带来的究竟是喜、是痛,天底下除了陛下,只有韫哥哥,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
  谢珠藏慢慢地说着,眼中不由得噙了泪。她知道,这番话玄玉韫不可说,旁人不敢说,只有她,能替他将心声说出口。
  “若深痛在心,却不思其痛,反而曲意逢迎,奉迎天师——如果韫哥哥是这样的人……韫哥哥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谢珠藏掷地有声地道。
  “所谓孝,难道是眼见着前面的火坑,却也要逢迎父母,让他们坠入火坑而不顾吗?这算什么孝道!”谢珠藏的声音高了起来。
  但她不再望着后寝殿,而是倏地扭头,将激烈的情绪对准僵在座位上的扈昭仪:“就连扈昭仪这样代掌凤印的宫妃、扈大将军这样声名远播的名将,都觉得奉迎天师是正道,韫哥哥难道不知道他拒绝天师作法,会受到多大的阻力吗?”
  谢珠藏的声音又渐渐低缓:“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只有他这样做,才不会令他敬爱的父亲踏入这个火坑。哪怕是他以身扑灭之,又有何妨。”
  “扈昭仪。”谢珠藏虽然仍旧跪在那儿,可她的声音竟好像幻化成了人影,声声向扈昭仪逼来:“您难道还觉得,韫哥哥是为不孝吗?”
  明明是逼问,可她的声音却透着无限的悲意。那是为玄玉韫饱受误解而无法自辩的悲意——她是真正地,在感同身受玄玉韫心底的痛苦。
  扈昭仪的肩一下垮了下来,她震惊地往后缩了缩,才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用全新的目光,来打量眼前这个少女。
  “可是……陛、陛下允了啊。”扈昭仪慌不择路地颤声问道。
  一直竖着耳朵的高福一听扈昭仪这句话,立刻就重新低下了头——他知道,扈昭仪完了。
  谢珠藏说了三条原因,却没有一条指责玄汉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而扈昭仪,却将矛头直指了玄汉帝!
  也就在此时,扈大将军的声音立刻在养心殿正殿响了起来:“谢姑娘大义,臣如当头棒喝。臣有失察之责,臣有罪!”
  毫无疑问,扈大将军敏锐地意识到了扈昭仪的失误,立刻做出了弥补。
  这声音如波浪涌过穿堂,又涌向后寝殿。在这波浪中,那把雕龙刻凤的椅子,再一次缓缓地踱过重重的帷幕,若隐若现,即将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玄玉韫的声音,却倏地在此时响起——
  “扈大将军,你的罪状,可不止这一项吧?”


第73章 灭国蠹
  玄玉韫这句话, 令那抬正缓步朝穿堂而来的椅子骤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扈昭仪看不见玄玉韫的身影,她又怨怼地看向了谢珠藏。谢珠藏亦倏地抬起了头,但又很快低下去, 只安静地跪着。
  正殿里的诸位大臣, 却都惊骇地看向了玄玉韫。
  扈大将军紧皱着眉头:“太子殿下此话何意?”
  “永憙四年。阿兄病重,扈大将军荐天师入京。老赵监御史本欲随行上奏,却突然病重, 难以出行。而扈大将军也以边境未定为由, 驻守苗郡。”
  扈大将军没想到玄玉韫竟然从永憙四年开始说起,顿时心中一咯噔:“太子殿下好记性。那时你年不过十岁, 难体会臣镇守边关和回京看望陛下的两难也就罢了,难道你现在还无法体会吗?”
  玄玉韫没有接扈大将军的话,他只肃声继续道:“永憙五年。母后病逝, 天下大恸。老赵监御史亦于此期间与世长辞,他手中的奏本消失无踪。但因母后仙逝, 朝中的精力都放在此事上,便无人追究老赵监御史究竟是因何而亡。”
  扈大将军一直和蔼的面色也渐渐地冷凝, 他压低声音道:“臣听明白了, 太子殿下是在指责臣害死了老赵监御史啊!”
  “臣兢兢业业、斩杀山贼乱民无数, 便是在应天城的士林之间, 也是有口皆碑。殿下竟要因这子虚乌有的事, 给臣扣上杀头的罪名吗!?”扈大将军厉声道, 声音里皆是愤慨。
  “是啊,扈大将军的声名之盛, 孤也有所耳闻。”玄玉韫不接他最后一句喝问,而是只就着前半段话点了点头。
  “永憙七年,扈大将军大捷, 朝野振奋。除却按扈大将军奏章中新增的军费一百万两,父皇另赏扈大将军上等丝绸五万匹,中等丝绸十万匹,白银一万两。朝野之中,无人不应,只说赏的少了。”
  “永憙九年,也就是今年。扈大将军时隔两年,再次大捷,奏章中再求新增军费一百万两。永憙七年前,苗郡原本的军费已是两百万两。两次新增之后,每年苗郡的军费为四百万两。”
  玄玉韫扭过头去,看着丞相问道:“敢问丞相,曾曾祖父平定倭寇时,每年所用军费为多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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