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入睡前,小姑娘问了她许多问题,问她的饮食偏好,个人爱好,还要看看摸摸她的长虹剑。长虹剑本是亡国之兵,附着在剑上的,都是鲜血造成的杀戮和罪孽。微生凉拗不过,便站在小姑娘远一些的地方,拔开了长虹剑。
长虹剑出,闪烁着慑人的光芒,暗红的花纹带着嗜血的意味,这是一把剑,明明和铁是一种材料,却是专门用来杀人的东西。
小姑娘直接兴奋地喊了起来,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凑近了看长虹剑,完全没有初见时的端庄温婉。
微生凉往后退了几步,把剑收入剑鞘,“都是血腥气,造下的杀孽,莫碰,小姑娘染了晦气就不好了。”
“微生将军,我不是小姑娘,我是李柔然。你唤我柔然即可。”嘟囔着趴在桌上,也是困了。
微生凉把小姑娘抱到床榻上,掖好被子。
只待天明,这一场早有预谋的曲目,就该唱到尾声了。
第二日,微生凉和李柔然一同吃过早点,不过微生凉觉得李柔然的神情似乎是更想吃她。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大龄剩女,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怎么就偏偏得了这样一个小孩子的欢心。
待到她回了西门关,一定要她那些属下们给她找几本现在市面上卖的画本子。看看上面都是把她描述成什么样子,是不是误导了下一辈的小孩子,若是那样的话,那她可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微生凉带着李柔然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去了郡守府。
小姐失踪的事情,已经把整个府邸上上下下的人弄得人心惶惶了。当马车夫到守卫那里请求通报一声的时候,守卫直接眼高于顶,闷声哼了一声,说句没有拜帖就别来。
微生凉也懒得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从马车上下来。冷着脸说道:“本将军还从未遭到这样的待遇,这郡守府的侍卫胆子还真不小。”
眼前的这个女子手握长剑,面色冷酷,眼神中带着势如破竹的杀意,手腕上还有银色的护腕。那剑长三尺,剑鞘上雕刻着暗红夹杂着银色的花纹,不是长虹剑又是什么。
两个守卫俱是腿一抖,跪了下来,这不就是镇西将军那个杀神么,抖抖索索地说道:“小人眼拙,将军恕罪,立刻给您通报。”
微生凉冷声说道:“等等,让李夫人也一同过来。”
两个侍卫虽然心有疑惑,还是应了声是。
不一会儿,李郡守带着李夫人面色不虞地到了府邸门口,和微生凉双方见了礼。
“不知道镇西将军到了邺城,不然本官一定设宴款待,让将军宾至如归。”李元应嘴上说着客套话,脸色却是暗沉着,眼下都是青色的淤青。
微生凉也理解李元应,无论哪一个父亲丢了女儿,必定是心急如焚的,更何况这事情,她还是主谋。
拱手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本将本是要去岚城的,昨夜路过邺城,本不愿叨扰。正巧在街道上看到黑衣人抱着一个女孩子,一时间看不过去,便出手相助。”
听到这话,李大人和李夫人相视一笑,李夫人不由得攥住了丈夫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姐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说着微生凉伸手把李柔然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
李柔然脸色红润,衣衫整洁,果真不像是受伤的模样。伸出手扑到了李夫人的怀中。
“既然李小姐并无大碍,本将也就不打扰李大人一家团圆了。”微生凉嘴角勾起。她特地选择在门口把事情“说清楚”,也是为了李柔然姑娘家的声誉着想。
李元应用帕子擦干净了眼泪鼻涕,勉强平复下了心情,问道:“敢问将军可曾见到那黑衣人的真面目?”
微生凉“恍然大悟”地说道:“见到了,那人是漠北军的统领,漠北的二王子,独孤信。就是本将军的那个死对头,漠北的鞑子们惯来不讲什么仁义,更没有什么羞耻之心。”说着还为痛心地很叹息了一句。
李元应的面色难看了许多,如果是漠北人抢了粮食,上报给朝廷,他肯定会被责备的,这下子看自己重新归来的女儿,神情中没有了那般的欣喜了。
微生凉蹙了蹙眉头,明锐地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冷声说道:“若是有什么困难的话,李大人不妨找西门关帮忙,毕竟都是同僚。”
李元应点了点头,微生凉拱手告辞了。
第9章 天降神兽
如墨一般的乌云遮蔽住天空,黑沉沉的一片,遮蔽住了日光。雷电轰鸣,惊雷阵阵。中曲山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真空区域,白亮的光芒即便是百里之外也能够看见。天地间狂风大作,树木摧折,灰尘漫舞。
不仅仅是西门关,还有嘉峪关,邺城,岚城,漠北,许许多多的百姓都走出了家门,看这天降的异象。
一个状如白马,却长着黑色长尾的动物从那片光亮中走出,步伐缓慢而矜贵,体型巨大,头顶着一个尖锐的角,长长的利爪让人不寒而栗,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人们的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对神灵的敬畏让所有的人都屈下双膝,跪倒在了地上。
镇西军的军队里,所有的士兵也接二连三地朝着光亮的方向虔诚地跪拜了下来。
这广阔的区域内,鲜少有人在自然神奇力量的感召下没有反应,微生凉算一个,独孤信算一个。
微生凉披着狐裘,站在军营外,眯着眼睛看着那远处的景象。她的膝盖,除了跪拜双亲,不会为别的什么而改变。都说亵渎神灵的人,会遭天谴,那就让她受天谴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山海经里的记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人的生死,也许在神兽眼里是无足轻重,可是它既不允许人类冒犯它的权威,使得它栖息的地方满是血腥和杀戮。
天空被大片的乌云完全遮蔽住,天空开始完全黑暗了下来,云层越来越低,电闪雷鸣,下起了磅礴大雨。这场雨维持了整整七日,天空才放了晴。
这七日里,人们由最先的狂热抢着接雨水,把雨水当做是天赐之物,到后来的责备雨水太大,衣服干不了,土地泥泞。对于这场雨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都尉把拟好的文书给微生凉过目。微生凉把文书粗略地看了一遍,盖上印章,派士兵把文书快马加鞭送到朝廷,呈递给陛下。
天降异物这种事情,到底是凶兆还是吉兆,都看陛下后面怎么授意。这些年征战杀伐不断,民生也在逐渐凋敝,南国的气运也在受损,也是时候休战了。无论是漠北军,还是镇西军,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把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继续下去。
微生凉把放置在兰锜上的长虹剑拿了出来,拿着白色的布子,用清水细细地擦拭着剑刃。如果战争结束了,她还有没有资格拿着这把亡国之兵,嗜血之刃了?微生凉幽幽叹了口气,罢了,说不定等不到那日,陛下就会先一步找个由头把她杀了。
想到死,她竟然并不害怕。比起死亡,她更害怕活着。在战场上多活一日,便意味要多杀几个人,她的双手上总是沾满鲜血,有的是别人的,有的是她自己的。
从七年前开始,她就没有真正地活着过,闭上眼,就会是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是她的过错,害得父母双亲丢掉了性命,害得微生家荣华不复。
第10章 心生疑窦
一杆八面长枪,精铁铸造成的枪身,鲜血浸透了装饰的红缨,枪头泛着银色寒光,那只握住长枪的手,黝黑,结实,有力,长枪握在手中,翩若惊鸿的步伐,矫若游龙的枪法,他的背上背着奄奄一息,满身鲜血的少女,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是他血脉相连的女儿。
“抱牢了,爹爹带你走。”微生行云偏着头对女儿说道。
长枪突然迅猛,招招致命,宛若战场罗刹,表情凝固出威严,如猛虎一般向前俯冲,长枪从敌人喉咙处划过,血流如注,喷涌而出,溅了微生凉一脸,温热的血液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胃部一阵翻涌,脑袋也疼地厉害,刚刚不知道哪来的几只暗箭,射穿了身体,好在准头不高,她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练箭,她这样想着,浑浑噩噩,身体冷地厉害。
一场恶战之后,他听到百战不殆,战无不胜的爹爹,平生第一次认输。那个骄傲的男人说:“我认输,带我去见陛下。”
少女哑着嗓子说道:“老爹你走,别管我了,是女儿不孝,酿下如此大祸。”
微生行云温柔地笑了笑,说道:“不愧是我微生行云的女儿,敢做大事,爹爹对你引以为傲。”
烈火燃烧,火光冲天。
微生凉从睡梦中惊醒,满脸都是冷汗,后背已经被浸湿了。
“将军,将军,小凉,小凉。”李大娘在房间外面扣着门,喊道。
“大娘,何事啊?”微生凉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落到了地面上,转身去打开了房门。
由于两军暂时休战,微生凉便暂时到了城中的府邸内居住。毕竟住在府里,事情都有人打理,自己也能轻松不少。
“何事?吃饭!”李大娘围着花围裙,插着她的胖腰,鼓着脸说道,就像是个圆滚滚的白面馒头。
微生凉无奈扶住额头,“不是说了么?现在也不打仗了,只吃午饭和晚饭。早饭就不必管我了。我还能多睡一会。”
李大娘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您大了,我也管不得您了,当将军的人,连饭也不吃,早餐也不练武,哪里打得了仗,带得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