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坐着那位从长安来的封疆大吏,倒是沉稳的很;大爷看着甚是狼狈,头发蓬乱,衣裳全是血迹,双眼通红,仿佛要吃人似得。
活该。
“你为何要下毒害她!”
陈南淮扬手,又一鞭子抽下去。
“大爷在说什么,奴听不懂。”
青枝双臂紧紧将自己护住,牙咬着下唇:“奴早都被大奶奶逐出了小院,怎么可能害她,爷就算再难过,也不能冤枉好人呀。”
“还顶嘴!”
陈南淮随手抓起个茶杯,朝青枝砸去,正砸在女孩的额头。
“我这些年一直纵着你,竟把你纵成了个蛇蝎心肠的人,盈袖自打入府后,找过你麻烦?红蝉那贱婢都招了,你还不说,是不是要我用刑啊。”
青枝一愣,按说这事红蝉不知道的啊。
“说就说。”
青枝心一横,把往日的怨恨全都吐了出来,含着眼泪,咬牙恨道:“我就是不服气,她一个乡里出身的女人,凭什么抢了表小姐的位置。”
“为了个陆令容,你就敢害我妻女?”
陈南淮恨极了。
“当然不光为了她。”
青枝豁出去了:“大爷你忘记我堂姐青鸳了么?当年你搂着她亲热,答应给她名分,你做到了么?老爷处置我姐姐,你站出来担当了没?我爹娘怕惹老爷不高兴,对我堂姐不闻不问,是表小姐一手操办的丧葬。你这些年承诺娶表小姐,你娶了么?你把她养成了个外室,对她极尽羞辱,我就是看不过去。”
青枝越说越气,但没忘给自己开脱,扬起头:“表小姐给了我药,说能让大奶奶害喜更严重,我就是想整整她,出口恶气,但我没下毒。”
“狡辩!”
陈南淮拔.出匕首,恨道:“陆令容没给你说那是能害她绝育的药?到现在还敢说谎。”
“表小姐没说啊。”
青枝佯装惊慌,扑通一声跪下。
都到这时候了,她一定要把自己摘出去,但愿大爷顾着往日的恩情,留她一条小命。
“我真不知道那是绝育的药,我爹娘也在府里,若害了奶奶,我全家都得死啊。”
“呵。”
左良傅忽然冷笑数声,他垂眸,看着慌乱的青枝,将茶盏搁在桌上,随后拿起个红木做成的锦盒,手指轻轻地抚着盒子上雕刻的牡丹花。
“本官见了不少犯了事的刑徒,不论是朝廷大员,还是江洋大盗,在作恶前,都有个共同的想法,就是侥幸,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等事发那天,又百般为自己辩白,试图把罪恶都推在别人头上。”
左良傅起身,行到青枝面前,蹲下,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美人,挑眉一笑:“小丫头,你挺会的。”
青枝只觉得口舌发干,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她,一眼都不敢看左良傅。
“你有个亲戚,叫雯儿对不。”
左良傅轻声问。
青枝心里一咯噔。
她被逐出去后,就让雯儿接着给梅盈袖下毒。
雯儿是个胆小的,她就威吓,说若不做,就把雯儿私底下和表小姐联络,以及偷窃的事捅出去。
“那是个很乖的孩子。”
左良傅笑笑,将木盒打开,给青枝看。
青枝咽了口唾沫,抬眼看去,瞬间怔住,整个人如同被打了顿似得,身子抖如筛糠。
那盒子里,赫然放着十根细长纤巧的手指,指身满是血,能看出来,是活生生被人砍下的,是雯儿的。
“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左良傅双眼危险眯住:“是不是陆令容让你给她下毒。”
“是。”
青枝声如蚊音。
“下了多久了。”
左良傅冷声问。
“有,有段日子了。”
青枝眼前阵阵发黑,忽然身子伏在地上,哭着为自己辩解:“奴真不知道那是绝育的药,真的,红蝉在陷害奴,她是表小姐跟前的人,知道的更多。”
“好。”
左良傅笑了笑,手指勾住青枝的下巴,把女孩扶起。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将里头的金钗拿给青枝瞧,笑道:“想清楚,再回话。”
说话间,左良傅将金簪放入木盒中,就在瞬间,那些带着血的断指上忽然生出许多黑色小虫子,虫子见血和肉就吃,很快就将十根指头腐蚀剩下白骨。
这簪子,是他从盈袖的首饰盒子拿的。
“现在会说话了么?”
左良傅笑着问。
青枝两眼一翻,忽然晕倒,一旁站着的大管家立马上前,泼了杯茶。
“咳咳。”
青枝缓缓转醒,看见左良傅,吓得身子一哆嗦,竟连哭都不会了:“表小姐说那种毒无色无味,每天下指甲盖那么一点点,根本察觉不出来,时日长后,这孩子要么胎死腹中,要么生下来就是个残缺,而,而,”
“接着说。”
左良傅阴沉着脸,冷喝。
“而大奶奶在怀孩子时,宫胞会坏掉,再、再也没法生育,她会痛苦一辈子。”
一旁的陈南淮再也忍不住,拿着匕首就要杀人。
“拦着他。”
左良傅给大管家使了个眼色。
他冷冷地盯着青枝,接着问:“这毒叫什么?”
“不知道。”
青枝连连摇头。
“好。”
左良傅笑笑,忽然出手如电,卸了青枝的一条胳膊,与此同时,他捏住女孩的肩头,一点点发力,他知道怎么审讯人,也知道如何让人清醒着受折磨。
“好好说话,不然我就在你身上割个口子,让这些黑色的虫子咬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了,我会将腐肉立马削掉,然后再割个口子,接着让虫子咬,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消失。”
说到这儿,左良傅手指按在青枝的小腹,笑道:“你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脏器不,要不要看看?”
“奴真的不知道了。”
青枝彻底崩了:“表小姐只是说她在曹县时就开始配药,是宫里出来的方子,其他的没再给奴说。”
青枝手捂住发闷发疼的心口:“若是大奶奶没了,表小姐肯定会嫁给爷,到时候奴全家就能翻身,是奴一时糊涂,求大人饶命啊,全都是表小姐挑唆的,求大人开恩哪。”
左良傅听见这话,不禁怒从中来。
原来陆令容那贱婢早早就谋算着害袖儿了,好细密的心思,好歹毒的心肠。
“姑娘,你触犯到本官的底线了。”
左良傅捏住青枝的下颚,眼里的杀气甚浓。
“求大人饶命,求求您了。”
青枝害怕得眼泪鼻涕直流,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得,尖叫道:“大人,我怀里装着个锦囊,是表小姐给的,她说这事根本不会有人查出来,如果有朝一日瞒不住,只要你们看到这锦囊,就会饶我一命。”
左良傅皱眉,立马丢开青枝,手伸进女孩的衣襟里翻找,果然找到个绣了佛莲的锦囊,里头似乎装着张纸。
他起身,打开锦囊,将那张纸抽出来。
此时,陈南淮上前一步,焦急道:“锦囊里写了什么?”
陈南淮狠狠地剜了眼青枝,急得在原地踱步,道:“起码咱们现在知道毒是陆令容下的,方子源自宫里,这样就不被动了。我有个主意,陆令容恐怕这会儿还不知道袖儿出了事,我去和她虚以为蛇,她对我有情,兴许能套出来解药。”
“用不着了。”
左良傅闭眼,深深地呼了口气,将纸扔给陈南淮。
陈南淮皱眉,忙去看,登时大惊,纸上只写了四个字:静候君至。
男人只感觉双腿发软,看来陆令容早都预料到今日的一切,而且早都在等今日事发。
陈南淮忽然觉得浑身冰冷,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令容骄傲谨慎,可没想到,她城府竟如此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下本文《念奴娇》求个预收吧~
古言,尝试写个欢喜冤家
第141章 折腰
雅容小居
雨后的天空, 总是那么透亮。
小院不大,甚是清雅。
靠着墙根,种了一溜的凤尾细竹, 虽只有两掌来长, 却任由风摧而不折腰。
陆令容正在侍弄花草,她今儿穿了身水田衣, 头上套着表哥给她弄来的假发髻, 略施粉黛。
大抵之前被人日日按着头给灵位磕头认错,额头有些发红,腕子上缠裹了厚厚的纱布, 虽说瞧着病弱, 可行动间还是有股风流气韵。
昨儿她借故自尽, 表哥果然担心她, 忙不迭地过来瞧了, 让她千万原谅盈袖的这些做法, 有孕之人,难免火气大些。
后来, 表哥给她归置了些家用器具和丫头, 让她好生养病, 说他来日会在外地,为她寻门好亲事的。
之后, 陈府里的赵嬷嬷忽然来了,说家里出了好大的乱子,老爷把太太休了, 又被大奶奶重伤,断了三根指头,大奶奶心烦意乱地跑了出去, 找左良傅说话了。
表哥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容忍妻子在外头偷汉,再被人挑拨几句,肯定会闹得很难看。
她太了解表哥了,只要在梅氏跟前受了委屈,就一定会找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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