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松没言语。
今儿在玄虚观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劲儿,留了一手,亲自把杜弱兰“送”回家,逼问了杜太医,才知道返魂散的事,可知道又能怎样,已经来不及了。
“爹,她肯定不跟我过下去了。”
陈南淮急得在原地踱步,双手搓着,苦着张脸盘算,痛苦地抓自己的头发。
“您说她万一不想生孩子怎么办?她若是执意要跟左良傅怎么办?我总不能打断她的腿,一辈子把她关在家里吧,她瞧着温吞,其实是个性子烈的,不能逼,到底怎样她才能和我过下去,”
“淮儿,”
陈砚松忽然打断儿子的话。
“嗯?”
陈南淮大喜,赶忙单膝跪在陈砚松跟前,双臂趴在父亲腿上,满眼的期待,着急问:
“您是不是有主意了?”
陈砚松苦笑了声:“要不,让袖儿当妹妹,好不好?”
陈南淮登时愣住,他没想到竟会听到这种答复。
“为什么。”
陈南淮脸窘涨的通红,拳头紧握住,强按捺住恨。
“我不是个好父亲,是我把她弄丢了,伤透了你们母亲的心。”
陈砚松抚着女儿受伤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孩子睡那般。男人目中含泪,苦笑了声:
“这些年,我恨过梅家大郎,恨过我大哥,甚至恨过玉珠的疯闹,唯独没有恨自己。”
说着说着,陈砚松就掉泪了,他盯着床边放着的檀木如意摆件出神,叹了口气:“我让丫头们做衣裳,从奶娃娃的做起,这么点,这么点……”
陈砚松用手比划着大小,歪着头,苦笑:“一直做到这么大,最后,她回来了,长得亭亭玉立,因为我的缘故,她被那个人盯上了,我想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补偿她。”
说到这儿,陈砚松从怀里掏出封和离书,放在床边,看着儿子,无奈又痛苦地叹了口气:“淮儿,我不想断子绝孙啊,以后就当妹妹吧。”
“我不。”
陈南淮斩钉截铁地拒绝,将和离书撕了个粉碎,随后起身退后了几步,愤怒不已,压着声音发泄自己的恨:
“当初是您逼我去桃溪乡娶她,也是您逼我强要了她,如今倒叫我放手?不可能!她还怀着我的孩子呢,难道让我的孩子来日叫左良傅、谢子风爹?不,绝不。”
陈南淮扑通一声跪下,跪行到陈砚松跟前,摇着父亲的腿,哭着哀求:
“她只是还没迈过去那个坎儿,等时日长了,她就能接受这份婚姻,接受我。”
“淮儿,”
“爹,很多事您不知道。”
陈南淮打断父亲的话,掷地有声道:“我们两个私底下很要好恩爱的,她真的很关心我,让我给张涛之太太道歉,数落我残忍对待四公子,让我同子风和解,她明明就很喜欢我的。”
陈南淮越说越激动,紧紧地抓住父亲的膝头:“包括昨晚上,她亲我了,像只小猫儿似得蜷缩在我怀里睡,她,她只是一时生气,对,就是这样,她肯定会原谅我的。”
陈砚松知道,儿子已经泥足深陷,劝是劝不来的。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南淮的肩头,起身离去,淡淡说了句:“待会儿吴锋会来,保护你。”
“吴锋?”
陈南淮一愣。
吴锋是父亲的暗卫,西域第一刀客,武功奇高,杀人如麻,脾气古怪又冷僻,却只听父亲的话,在父亲身边已逾十年了,便是他也没见过几次这个男人。
吴锋一生从未遇敌手,除了上次在桃溪乡,被左良傅重伤。
父亲为何要吴锋跟着他,难不成有人要取他性命?
“为什么,谁要杀我,左良傅还是谢子风?”
“明日你就知道了。”
陈砚松又恢复往日那般从容沉稳,轻轻转动着拇指上戴的那个翡翠扳指,疾步离开绣房,在路过西窗时,他驻足,看着袁夫人的灵位,轻声问了句:
“玉珠,这就是你的报复?”
说罢这话,陈砚松低头离去。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雨声在这静谧的夜,显得有些扎耳。
陈南淮痴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的纸屑看,心里发闷,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剜了眼袁氏的灵位,准备去找套干净寝衣换上,谁知刚转身,就看见立柜跟前站着穿着武夫劲装的高大男人,正是吴锋。
这吴锋瞧着有三十多岁,头发随意用灰布扎在脑后,面前垂着两缕白发,脸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痕,瞧着有些渗人,但能看得出,原本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他怀里抱着把刀,静静地盯着地毯上的那朵牡丹,一声不吭。
陈南淮皱眉,颇有些厌烦:“出去,我要睡了。”
“老爷让我护着你。”
吴锋冷冷道,扭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美人。
“做什么!”
陈南淮大怒,走过去就扇了吴锋一耳光,将憋闷的火气全都发出来:“她是你配看的?滚!”
吴锋冷笑了声,抱着刀,坐到梳妆台边的方凳上,背对着绣床,闭眼假寐。
“我的主子是老爷,他让我与你寸步不离。”
“你!”
陈南淮气结,又要发火,忽然听见盈袖痛苦地哼唧了声。
他生生将火气按捺住,剜了眼吴锋,也没有再换衣裳,走到绣床那边,将床帘放下,自己搬了张藤皮小凳,坐在跟前,守着她。
男人双臂环抱住,闭眼深思: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竟让老爷子把吴锋派来了。
……
*
痛苦有如毒液,即便是在梦里,都在折磨人,并且无止尽蔓延下去,让人灵魂不得安息。
盈袖感觉像做了个荒诞又可怕的梦,或许醒来后,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一睁眼,就看见陈南淮趴在床边,而自己浑身都疼,尤其小腹,亵裤里仿佛垫了厚厚的棉布。
盈袖虚弱地揉着发痛的太阳穴,记得昨晚上她烧了陈家祠堂,进而又去了左府,刚回到府门口就晕倒了。
她隔着锦被,附上小腹,孩子莫不是掉了?
盈袖唇角咧出个冷笑,若是掉了,那还真是她的造化,这不是孩子,是耻辱。
正在此时,趴在跟前沉睡的陈南淮发出呓语,手还似往日那样,按在她身上,迷糊道:“乖,再睡会儿。”
盈袖只觉得恶心不已,曾经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
她恨得咬牙切齿,蓦地瞧见跟前放着个檀木如意摆件,她吃力地坐起来,抓起如意,死死盯着陈南淮,盯着这个把她一辈子毁了的恶魔,慢慢地扬起手,朝他后脑勺砸下去。
谁知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破风声响起,从梳妆台那边飞来一只胭脂盒,不偏不倚地打在她腕子上。
“啊。”
盈袖吃痛,不禁松开手,檀木如意掉在了被子上。
她愤怒地扭头,看见梳妆台边坐着个满脸伤痕,手里拿着刀的男人,是他掷的?他是谁?
“怎么了怎么了?”
陈南淮一下子就被惊醒,噌地一声坐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去检查盈袖和她的肚子,看见妻子按住自己右手腕子,冷着脸,一声不吭地盯着吴锋。
“你醒了。”
陈南淮陪着笑,没敢碰她,默默地坐到矮凳上,轻声问:“饿不饿,我让小厨房给你做点粥垫垫,待会儿大夫还要来给你诊脉,少不得要喝几日保胎药。”
保胎药?
盈袖一愣,那孽种竟还没掉。
“怎么了。”
陈南淮强咧出个笑,看着妻子,柔声问。
垂眸间,他看见盈袖手腕青紫,显然是被人用力砸到了,忙问:“怎么回事,昨晚上还没这个伤啊。”
见盈袖死盯着吴锋,陈南淮扭头,喝骂:“是你干的?”
吴锋面部表情地点头,轻抚着自己的刀,冷声道:“她想杀你。”
陈南淮一愣,转头,瞧见锦被上落着个檀木如意和胭脂盒,登时了然。
他也没发火,苦笑了声:“她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
忽然,只听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不多时,帘子被人从外头挑开,荷欢和赵嬷嬷等人冲了进来。
赵嬷嬷急得直跺脚,面上的惊恐之色甚浓,往前行了几步,手捂着狂跳的心口,眉头都皱成了疙瘩: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哥儿,舅老爷家的那个小霸王杀上门来了,非要见他姐姐不可,下手忒狠,打伤了很多人,还嚷着要弄死你,这可怎么好,老爷又不在家,你要不出去躲躲?这可是个烂了心肝、无法无天的主儿,听说在长安都闹出几条人命,杀人不眨眼的。”
陈南淮登时愣住,看向吴锋。
他忽然明白老爷子为何将吴锋放在他跟前,原来,是袁世清那小子来了。
“他,他,”
盈袖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袁家来人了?
盈袖竟说不出话,忙看向荷欢。
荷欢用力点头,眼里含着泪,上前一步,道:“他叫袁世清,是舅老爷最小的儿子,比你小半岁,是个侠肠忠孝的好男儿。”
“表弟。”
盈袖痴痴道,一下子就掉泪了,拍着自己的胸口,对荷欢笑:“是我弟弟?对不对?”
相似小说推荐
-
错嫁权臣:此生岂服输 (淼仔) 潇湘书院VIP2020-05-10完结53.3万字 16.8万阅读 541收藏贬往北地的岳家为返回京城而努力,没有儿子,就倚仗姑娘...
-
化敌为妻 (辛豆) 2020-08-23完结365 820苏木在上饶横行霸道许多年,一朝踢到铁板,从此多了一个死对头死对头有钱有权,苏木不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