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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儿媚 (小夜微冷)


  她把姑娘的感情、无助和遭遇全都看在眼里,自然心疼,趁没人的时候,就偷偷给姑娘读左大人的那两封信,别说,有时候姑娘真有动静,还会哭……她小心翼翼在老爷跟前提了一嘴,莫不如请左大人来看看,说不准大人在姑娘跟前说说话,姑娘立马就醒了呢。
  当时大爷也在跟前,担忧地说:我觉着荷欢这主意不错,爹,要不去给左大人下帖子吧。
  还记得老爷长出了口气,说再考虑考虑。
  她真蠢,以为大爷生了怜悯之心,谁知晚上那男人强行要了姑娘后,擦洗身子时,阴恻恻地看着她笑,让她在外间跪了一夜,只说了一句话:“若再敢提左良傅,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想到此,荷欢恨恨地啐了口。
  没错儿,姑娘昏迷的这些日子,大爷几乎日日偷摸欺负姑娘,一天起码两三次,有时候太累,就搂着姑娘睡,还真跟夫妻一般。
  “哎,再过几日,你们就要成亲了。”
  荷欢用手巾抹去姑娘眼角边的泪,哽咽道:
  “这院子,老爷让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虽昏迷着,但你们的婚礼照旧进行。知道么,青枝早都住进你家里了,充当你,到时候盖头一蒙,天地父母一拜……哎,你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爹和哥哥。”
  荷欢恨地用力拍了下床,爱怜地轻抚着姑娘清瘦的侧脸,双眼迷离,叹道:“昨儿你嫂子来看你了,她是真的疼你啊,强忍住眼泪,给你擦洗身子,看见你身上不对劲儿,她恼了,当着老爷的面儿,把大爷刻薄了通,老爷羞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只得赔礼道歉。”
  说到这儿,荷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夫交代过,要一直在姑娘跟前说话,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昨儿你嫂子来的时候,把莲生也带来了,那丫头已经把头发绾起来了,成了你哥哥的妾,等你成亲后,他们一家就去曹县。”
  荷欢眼中颇有些羡艳,道:“我和莲生打小一起长大,自是无话不谈。她说,一开始的确瞧不上你嫂子,觉得不过是个有几分颜色的村妇罢了。相处久了,她是越来越服,你嫂子心思深,做事周全公道,会读书识字,便是官场里的门道也略通,是能辅佐丈夫的。这丫头说,以后一定要恭顺,和你嫂子一起帮夫君经营这个家,别给他添乱……哎,莲生这下有着落了,我呢,怕是要一辈子为奴为婢……其实,姑娘肯定会给我寻个好人家,对吧。”
  正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荷欢大惊,赶忙将信塞进怀里。
  她深呼吸了口气,镇定心神,用余光瞧去,大爷进来了。
  “还没醒?”
  陈南淮淡淡地问了句,将软帽除下,随手扔到一边。
  “嗯。”
  荷欢般姑娘掖好被子,起身,立在床边,低头道:“今儿瞧着脸色好了些。”
  “换我来吧,你出去休息会儿。”
  陈南淮熟稔地坐到床边,微笑着看盈袖,两指划过女人的侧脸。
  蓦地,他瞧见荷欢还站着,嗤笑了声:“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外头和尚道士一大堆,闹出点动静,我也怕丢人哪。”
  “那行。”
  荷欢担忧地朝姑娘看了眼,躬身退了出去。
  “傻子。”
  陈南淮撇撇嘴,鄙夷一笑。
  他侧身躺在盈袖身边,看着她,手躲进被褥里,寻着香软如玉,温暖他被冻凉的手。轻轻一嗅,她身上有股淡淡白槐香气,如同一杯陈年酒酿,醉入心间。
  “我又想你了。”
  陈南淮凑上前,用鼻尖触了下盈袖的唇,笑道:“我轻点,行不行?就一会儿,作为妻子,你总得让我吃饱喝足吧。”
  说话间,陈南淮就开始毛手毛脚起来,他胡乱地吻着盈袖的脸,吃掉她眼角的泪,刚准备除掉障碍布料,忽然察觉到她动了,似乎还发出了呓语声。
  陈南淮如同被雷击中般,瞬间翻身下床,好在地上铺了厚软的毯子,只是胳膊肘跌疼了。
  他如同做了坏事的孩子,压根不敢凑过去确定她是不是醒了,也不敢站起来,怕她看见,索性匍匐着往前爬,到了墙跟前,这才站起来,背紧紧地贴在墙上,两眼盯着绣床上的动静,果然看见她的手在动……
  陈南淮紧张极了,一点点往门跟前挪,胳膊伸出厚帘子,给外间守着的丫头们打消息。
  几乎在瞬间,他就听见荷欢惊喜焦急的声音响起:“是姑娘醒了吗?海月,快去叫李姑姑和大夫!”
  门帘被人猛地从外头甩开,是荷欢跑进来了。
  边角打到了他的脸,他也不敢发火,只有装作一同进来,奔向绣床。
  朝前一看,陈南淮更紧张了。
  她真醒了。
  瞧瞧,她瘦了很多,小脸逐渐恢复血色,衣襟半开着,露出银红的肚兜,那澄净如秋水的双眸半睁着,人极度虚弱疲惫,错愕地看着围在绣床跟前的人。
  “姑娘,姑娘,”
  荷欢喜得大哭,就要往床边坐去。
  谁知还没挨到,胳膊一痛,登时被大爷扯到一边。
  “袖儿,你可算醒了。”
  陈南淮生生挤出几滴泪,坐到床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此时慌极了,这小贱人没有发现吧,怕个甚,左右已经是夫妻了,丈夫亲媳妇儿,天经地义的嘛。
  正在此时,他感觉脸上点点微凉,一瞧,原来盈袖手艰难地抬起了,用指尖帮他抹泪。
  “哭什么。”
  盈袖虚弱道。
  “你……”
  陈南淮痴愣住,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自己是谁?”
  盈袖皱眉,仔细地想,一想就头疼。
  “不知道。”
  陈南淮咽了口唾沫,问:“那你知道我是谁?”
  “陈南淮?”
  盈袖疲软道。
  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醒来后,身子虚软发痛,好像忘了很多事很多人,只记得陈南淮这个名字,还有盒子,大概对她很重要。
  “别哭。”
  盈袖强咧出个笑,劝道:“我,我没事。”
  “哦,哦。”
  陈南淮只感觉头皮阵阵发麻,这算怎么回事,她到底有没有失忆。
  不管了。
  陈南淮止不住地掉泪,手捧着盈袖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脸上,悲痛地哭,同时深情款款地看着女人,欲言又止,最后颤声说了句:
  “你可担心死为夫了,你要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盈袖感觉头和身子更疼了。
  他说为夫?他是她的丈夫?
  那为什么她的头有伤,还有身底下,怎么疼得厉害。
  难不成,是这个自称丈夫的男人伤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盈袖瞧见一个穿戴华贵的妇人走进来,这妇人又哭又笑,拉起陈南淮,劝了好一会子,说:“你们小公母俩以后有说话的时候,好大爷,快别缠着姑娘了,让大夫给她再诊诊。姑姑已经派人请老爷去了,你到外边等会儿,听话。”
  “我不放心哪。”
  陈南淮仍不放开盈袖。
  做戏就要做全套,一定得在这丫头跟前留个好印象。
  “我没事。”
  盈袖虚弱地笑笑,拍了下“丈夫”的腿,尴尬道:“我,我想小解,你出去罢。”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丈夫”透着股假,他哭是真哭了,可她的心感受不到情。而周遭围过来的妇人丫头们,都脸生的很,她全都记不起。
  她想问,可本能让她千万忍着,不能得罪任何人,等身子大好后,再慢慢问。
  “相公,你,你先出去吧。”
  “好罢。”
  陈南淮依依不舍地放开盈袖。
  虽恨这丫头,但他并不想看见尤物一般的她用马桶。
  陈南淮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看盈袖,转过身时,脸登时拉了下来,他感觉臊得慌,耳朵根也热,大概李良玉和荷欢会嘲笑他太会做戏吧。
  不过,刚才她那声相公,叫得他心疼了下,好奇怪。
  陈南淮阴沉着脸,掀开帘子走出去,里头诊脉、换衣、用药得好一会子呢。
  这会儿日头已经西沉了,小院里暗得慌,那些和尚道士仿佛知道贵人醒了,亦仿佛知道陈老爷马上来了,更卖力念经舞剑,使出毕生看家本领,开玩笑,这一遭完事,陈家打赏下来的钱够吃好几年呢。
  陈南淮双臂环抱住,立在门口发呆。
  以后该怎么重塑这丫头的记忆,这个事当紧,她是个刚刚破了身的女人,这些日子又被他弄了许多次,肯定能察觉到身子不对劲儿,该怎么同她解释;最要紧的,左良傅也在洛阳,日后若是逢着王府侯门宴会,难不保他们会见面,所以,得让她恨左良傅。
  正在此时,陈南淮瞧见父亲从院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新纳的妾,叫什么雁秋的,长得一般,但却是南方人,说话的味儿和盈袖一模一样,不用问,老头专门给闺女纳了个妾。
  陈南淮撇撇嘴,心里颇有些吃味。
  他瞧见老爷子脸上悲喜交加,在经过法事场的时候,特意停下了,双手合十,分别给佛爷和道爷躬身行了个大礼,态度相当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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