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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兄弟、挚友、袍泽,那么美好的感情系在那么美好的人身上。
  那个人去后,他好像依无可依。
  而今,千秋大业已成,他双肩抖动,放任自己的眼泪滑落,自言自语,哽咽出声:“小凌霄,师兄做到了,师兄对得起凌氏家训,对得起我们流血流汗的万里河山,师兄给你报仇了,你看到了吗?”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进京之后放松片刻的时候,互相开玩笑打趣,许康轶踱步在物是人非的泽亲王府,看着病重离京那年随手栽下的一个桃核,已经长成了比他还高的桃树,感慨道:“我们之所以还没死——”
  裴星元由衷答道:“是许康乾技不如人。”
  凌安之折了一段桃树枝,拧断成几截,虽然是冬季没有枝叶,可还是能感觉到水润,他随手往风中一抛:“陛下是真龙天子,王者不死;我们在你庇佑之下,属于借光。”
  许康轶淡淡地,摘水晶镜捏了山根:“是陪在彼此身边,舍命成全。”


第290章 初心不忘
  花折也在太和殿内, 不过倒没有位列朝班,他被勒朵颜重伤之后又重新清理过伤口,无法久站久坐, 大年夜去拜访了一下旧相识许康乾已经是勉力支撑。朝服太厚重, 而且礼节众多,时不时就是三叩九拜,他折腾不了,所以今天许康轶登基大典, 也不能跟着文武百官一起朝拜。
  不过他心中痒痒, 想看看君临天下的康轶是什么样子的,让代雪渊扶着他,代雪渊当日也被夏吾骑兵所伤, 不过伤的比他轻些,悄悄藏在雕梁画柱的太和殿殿后,偷偷掀起金黄色帘幕的一角, 隔着层层翡翠珠帘向殿内看去——
  左手边是武将的位置,第一个位置却空着,难道不应该是凌安之身穿紫袍站在那里吗?
  但听到金銮殿上许康轶垂询的声音:“凌安之还没有回来?”
  是元捷的声音,了解元捷的人能听出压下的喜悦来:“启禀陛下, 今日登基大典,日子特殊, 刚才京中有叛党作乱,凌帅临时带兵平叛去了, 已经派人回来禀告, 说一会直接赶去天坛参加祭祀。”
  接着礼乐停止,百官跪拜后起身,声音顿了一下, 是中书舍人宣读圣旨、分封百官的声音:“封凌安之为司空,安国公,四境统帅,掌管兵符帅印和全国军务;赐安国公府居住。”
  “封裴星元为裴国公、东北驻军总督、协领山东提督;赐居裴国公府。”
  “…”
  金銮殿威武雄浑,三层高高的汉白玉台阶带着历史的厚重,蜿蜒而上形成了一条通天之路。龙、凤、狮子等瑞兽和彩画交相辉映,汉白玉的地面光可照人,那人果真山河在肩、身披星辰,龙行虎步,珠帘摇晃,是帝王之相。
  花折心中有所触动,扶住代雪渊的手臂,不自觉的向许康轶的右手边看去,一排红袍文官林立,六部尚书的位置上,也空了一个。
  中书舍人的声音继续:“封花折为礼部尚书,协领中原军将军,协领太医院提点,赐原翼王府居住。”
  “花尚书由于重伤在身,还未痊愈,暂时不能上朝。”
  “封李勉思为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
  “…”
  许康轶九五之尊,左右手分别搭在金漆龙椅磅礴的扶手上,稳坐朝堂,接受文武百官三呼万岁,可不知为何,他心中并不喜悦,有三分的平静,和七分的哀伤。
  可能万水千山走过,经历了所有的刻薄暗算与心酸努力,得到了可以活着的机会,心中也只有谨慎和感恩,所以勿用狂喜,平静即可。
  哀伤是为了身边的亲人和兄弟们,如此盛况,本来接受四方朝拜的应该是皇兄,可皇兄再也看不到了;如此位置,本来母亲是可以安享天下的,可虞贵妃没有等到这一天。
  凌安之花折等人浴血征战辗转万里;西北社稷军热血从安西一路流淌到了京城;花折铤而走险、数次九死一生;求死容易,求生却这么难。
  唯有励精图治、抚育万民、中兴大楚,才能对得起身边这些人的以死相随。
  他面无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静水流深,直觉感受到身后有看向他的目光,无意识的回首向殿后看了一眼,殿后金黄色的帘幕后,躲着一个正偷窥的花折。
  许康轶看不见花折,他回过头来,稍微一举手,大殿下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掉根针也听得到:“盖得天下者,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愿朕与各位爱卿勠力同心,谨慎自制,时时自勉,反省己身,遵从法度,文要兴科举,武要建立讲武堂,改革世袭,以才以德选人。”
  “朕四年开拓天下,十年静养百姓,十年致太平。”
  “勿愧对列祖列宗、以及上天和万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两天新皇登基,老天爷温柔了一些,晴空万里,天蓝雪白,天气没那么冷了。折腾了昨天一大天和今天一白天,许康轶总算是完成了新皇上任的仪式,第一次上朝之后就出宫去了翼王府内。
  许康轶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久居泽亲王府,翼王府以前多年来无人居住,而今已经是花折的宅子了。花折正左手抱着肉肉的小狗金斑点,倚着软椅里,在点了银炭取暖的花园里看这满园的梅花。
  许康轶坐在他身侧的脚踏上,拉起他的右手仔细看他手指的伤好的怎么样了:“铭卓,手指弯曲几次给我看看?”
  花折低头咬他手背一下,最近天下定了,经常在许康轶身上留下几个红印子,之后依次将几个手指依次弯了弯:“除了小指不能回弯之外,其他的倒是全好了。”
  许康轶在日光下仔细看他手上横横竖竖的刀疤和缝合的痕迹,将花折的手贴在了脸颊上,呢喃说道:“仗打完了。”
  他微微闭上眼睛,眼珠在薄薄的眼帘内颤抖,开始享受这平生才刚刚开始的心静安宁时光。
  花折典雅一笑:“不用担心保不住命了,不过康轶这回要辛苦了。”
  君临天下,不可能不劳心劳形了。
  花折紧绷多年,许康轶登基之后,花折一口气松懈了之后,身心俱疲加上新伤旧伤,这几天有点身上沉重,出口气感觉也是热的。
  常年活在生死线上的许康轶觉得能喘气便是恩典,还能忙一些有意义的事已经是上苍眷顾了:“铭卓,说今天上午,你的祖母派人来过了?”
  花折答应了祖母,等许康轶大位定了之后回到夏吾继承大统,才能把夏吾骑兵借来。
  ——却又答应了勒朵颜将会让位,鼠首两端,招来杀身之祸。
  花折敛起笑容,整个人表露出淡定和决然来:“来使是我祖母的心腹,我已经很明了的告诉他了,自从我祖母下旨让我姐姐自裁的那一日起,便是突破的家人的底线,不再像人,倒是像野生动物了。我不愿终生笼罩在尔虞我诈、汲汲营营之中,不想再当野生动物管理员,追寻的便是一份有底线、信任的感情,而今庆幸已经寻到,此生路途已定,已经回不去了。”
  花折的父亲四十来岁正当盛年便驾崩了,死的蹊跷,花折刀刻的眼睑垂了下,语气中带着狠绝:“康轶,虎毒不食子,我父皇何等尊重荣耀,可当年也死的不明不白,我也已经点了来使几句,说不想走我父亲毕生战战兢兢的老路。”
  许康轶笑的如同梅花上的清雪,他何尝不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顺手摘了一枝花苞当做发簪插在了花折的发冠里:“勒朵颜的死因,你是怎么解释的?”
  花折和许康轶四目相对,眼神比蓝天还要清澈些,平静道:“祖母没有问起,勒朵颜狂妄,祖母已经相信了是骑兵哗变杀了都督,未怀疑到你我。”
  许康轶低眉思索片刻,带着丝不好意思的笑飞着眼角问他:“那夏吾的王位由谁继承呢?”
  花折挑挑眉梢,眼角一汪诱人光芒里装着不以为意,心道爱谁继承谁继承:“旁系吧,总不能空悬着,我可不想案牍劳形,一辈子不自由。”
  在花折口中,一切均举重若轻,许康轶耐不住伸手摸他雪白的后颈,之后盯着看个不停。
  把花花公子看笑了:“怎么样?铭卓是不是比梅花好看些?”
  许康轶轻轻嗓子,一只手探上他的额头:“我的铭卓,你发烧了。”
  ******
  而今终于天下安静了,凌安之最近忙的事更多了,白天忙——忙国事工事,晚上忙——陪着孕妇。
  他以前也幻想过,如果真能天下安宁就放纵形骸来一个夜夜笙歌,当一回混世魔王,那就是人生最大的乐事了。
  可谁知道上苍垂怜,还给了他当爹的机会,肚子里多了一个天赐的小崽子,他每天全觉得云里雾里,不可思议的高兴,今晚二更天回来点着余情的肚子假装训斥小神兽:“你这个小妖怪,不仅耽误你娘风光大嫁,还耽误你爹的好事,看你出来后还敢缠着你娘的?”
  屋里琉璃灯白亮,照得挂在墙上的豁嘴蒙古刀和秋风落叶扫闪耀微光,余情玩着凌安之的手指:“三哥,这个小妖怪还真挺会挑时候的,你看,他要出生的时间就选在了天下了天下刚刚平稳之后,挺会投胎享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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