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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其二,回来路上裴星元告诉我, 你们在城门外被层层包围, 已经知道是把翼亲王围住了,用大炮不分敌我的打击是绝对值得的,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敌军撤退了, 你明不明白自己有多危险?”
  许康轶拍了拍凌安之的肩膀:“凌兄,我那时候想过了, 我此行前有万全的准备,不同于当日泽亲王盲动……”
  凌安之打断了他,满脸不信:“你有什么万全的准备?”
  许康轶说的认真:“我是综合判断,对自己亲兵卫队速度的了解;对裴星元水平的信任;还有, 最主要的,临行之前通知了你,我就算是被围, 只要坚持住等待你的救援即可。”
  凌安之觉得面前坐了一个一本正经、矜傲高贵的无赖:“如果我救援不及时呢?”
  许康轶坦然答道:“我没有想过你会救援不及时。”
  “……”
  不等凌安之搭话,许康轶一双凤眼挑起的看着他:“凌兄,如果真有意外,您便带兵退守潼关,自立为西北王。”
  江山本就一统,他当什么西北王?
  凌安之正要语重心长的喋喋不休,正好一个传令兵在门外禀报:“王爷,大帅,出去接应的各路人马已经陆陆续续全回来了,只有陈恒月将军的一支正好迎面撞上了中原军的前哨,纠缠了一会,绕了点路,不过估计也差不多了。”
  凌安之听完了奏报,随口答复道:“让裴星元、相昀、元捷等人出城接应一下。”
  传令兵以为自己话没说清楚,马上补充:“大帅,仗已经打完了,陈将军正带兵在回来的路上。”
  凌安之一记眼神杀锥过去:“照常接应。”
  传令兵抱拳点头,重复道:“是,命裴星元、相昀、元捷等位将军带兵出城接应陈恒月,得令。”
  之后飞快的出去了。
  许康轶心道那么多人不用,偏折腾这些刚从太原回来的…
  凌安之看了许康轶一眼,许康轶已是疲累不堪,他也不好再多说了,施礼告辞道:“王爷,今日天色已晚,您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日晚上议事的时候再说。”
  ******
  几天没休息,许康轶折腾的筋疲力尽,软的像面条一样。
  花折倒是风尘仆仆也不见倦意,他确实抗累,不过千金贵体不能遭罪,嘴角咽笑的扶着许康轶给他洗漱更衣:“康轶,你说是凭着直觉感受到我有危险的?”
  许康轶半闭着眼睛由他折腾:“确实危险,我和裴星元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幸亏对方当时没打算鱼死网破。”
  否则以当晚的情况,有可能在城中就陷入苦战,那就不可能再出得了城了。
  花折将他扶到床上,平时看许康轶疲惫的时候他基本不打扰他,可今日…“康轶,元捷说你是做了个梦就冲出去,是梦到我了吗?”
  许康轶想到花折梦中的惨状汗毛又竖起来了,一旦再晚到一些后果不堪设想:“嗯。”
  花折按摩着他的头顶太阳穴:“梦到我被怎么了?”
  许康轶伸手摩挲着花折的小臂——花折身上经年冰凉滑腻,他总觉得和摸到润泽的美玉差不多:“没怎么样。”
  花折不信:“怎么会没怎样…”
  他调皮一笑,弯下腰凑的和许康轶近一些,双眸闪光一脸期待的问道:“康轶,元捷刚才说你醒过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痕,是真的吗?”
  许康轶脸一红:“一派胡言,没有的事。”
  元捷这个碎嘴子,最近越来越吃里扒外了,看回头不打他板子。
  花折也不给许康轶按穴位了,直接爬到了床上,晃着他的肩膀拉长声音犯贱:“康轶,你就告诉我嘛。”
  许康轶顾左右而言他:“以后不能再让你只身犯险,你游荡惯了,作别的事没什么问题,可是确实不会自保。”
  当时他见花折身边只带着代雪渊和相昀两个人,当即被吓得魂不附体——
  去的路上他心中还在盘算,花折身边明里暗里四五十个高手,就算是出事也能死命护着他逃出来,结果现场一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花折不服,钻进了他怀里:“谁说我不会自保?这次我是偶尔疏忽。”
  花折平时胆子极大,再说他私自设下的地下粮仓本就是秘密的,带这么多壮汉过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许康轶彻底无语了,花折多年来运谋筹划的行走江湖,紧锣密鼓的开设产业铺垫势力,他又长成那种样子,吃过不少亏;光是他知道的,花折就两次玩火进过毓王府,这次在太原还去了土匪窝;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能活到现在也是命不该绝。
  许康轶摩挲着他的后背,咬了咬下唇:“铭卓,我…找到你的那一瞬,看到你身边只有两个人,异常…惊悸忧惧,觉得胆囊都不是完好无损的了。”
  花折心下一震,许康轶性格果毅沉稳,生死关头泰山压顶也能冷静对待,何时害怕过?却因为他,说出了惊悸忧惧这几个字:“…”
  许康轶声音空荡荡的,含着侥幸之后的虚脱:“你早些年几个人东奔西走的习惯了,可现在你之于我的意义大不相同,如果这次你为了我,有了闪失,被虐杀的话,你让我余生怎么办?”
  “你江山王位都已经不要了,万贯家财也是你的身外之物,陪在我身边造反也全是为了我的事,我何德何能,有你相伴?”
  花折一时疏忽,把许康轶担忧成这样,他耳朵贴在许康轶的胸口,听着似心有余悸的心跳声:“…康轶……我…”
  许康轶声如静水:“凌霄去后,凌安之被夺舍了一样,不敢面对现实到直接给自己修了陵寝,虽然不知道哪股子心劲顶过来了,可至今我看…神智还有些问题,经常还自言自语、连说带笑的和凌霄说话;你对我来说,是凌霄和余情两个人之于凌安之,你若枉死,我自认为…无法面对。”
  提到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凌霄,花折寒心酸鼻,他总以为凌霄之死和他有些关系,当时凌霄出太原之时问了他我们自哪里来,回哪里去的话,又提到生死,他当时觉得不详,如果他当时敏感一些,那场惨剧能不能避免?
  有些人,生来就为了保护别人,强大到让身边的人全忘了那个人也需要保护,直到屏障骤然倒下,死者长已矣,却化作生者心中无法弥合的伤疤。
  对一个人好,世间大多数人可以做到;可是对周围所有人均阳光普照,纵使许康轶和花折全阅人无数,这么多年也只有凌霄。
  那个人有最高尚纯洁的灵魂。
  手下感受到花折身子一哆嗦,许康轶瞬间收起了心神,凌霄是大家的禁忌话题,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言,直接转换语气成了宠溺的批评:“你如此大意不知道自己尊贵,应该罚你。”
  花折明白许康轶的意思,屏息凝神顺着许康轶的思路走下去,想到了凌安之那个凶神,要知道凌安之治军严谨,从来赏罚分明,眼睛里不揉沙子:“康轶,那个鬼见愁不会真的军法处置我们吧?”
  许康轶闭上双目,捋着花折竹节一样的脊梁骨,凌安之军令如山,据说将余情都吓哭过:“不是军法处置难道还是家法处置?困死了,该来的躲不掉,快点睡觉。”
  花折拈轻怕重,不想二人吃军棍皮肉之苦:“康轶,家法是不是比军法能轻点?”
  许康轶困的要死,沾到床全身乏的已经快散花了:“自己想。”
  花折想了一会家法处置,恍然大悟的又激灵打了寒颤,那个…家法太吓人了,还是军法吧。
  ******
  铺天盖地的黑雨一直未停,一场秋雨一场寒,次日从清晨开始,大家俱是冒雨忙碌,凌安之睡了三个时辰就又生龙活虎的开始运筹帷幄,中军营里走路带风,各路军马互相配合,将军之间互相商议,原因无他——
  近日试探绕圈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武慈的西南军就要度过长江,届时社稷军如果还是偏安河南的话,会被包围打了围歼战。
  凌安之昨晚回来,已经连夜吩咐下去全军进入随时战斗的状态,准备鏖战中原军,拔出郑州和太原之间的钉子,拿下河南全境,之后挥师太原,一举夺得军事大省山西。
  到那个时候,大楚分为东西两处,翼王就有了和朝廷分庭抗礼的底气了。
  及至晚饭后,将一应军务安排妥当,凌安之只留下了参与日前接应翼王的高级军官们,其他人散会去了。
  凌安之坐在许康轶的右手位,沉声问坐在左手位的田长峰道:“田将军,在我等西北社稷军中,上下犯错,是否是一视同仁?”
  田长峰心中冷笑,大帅问话当即回答:“当然,大帅。”
  在田长峰心中,花折一直是个祸患,之前泽亲王在日便对此人诸多行为多有猜忌,可凌安之和许康轶无来由的信任这个人,弄的当时泽亲王顾及多人情面也无可奈何,怪只怪花折出毓王府那日他手脚太慢,被凌霄把人夺了去,事情未成还得罪人不浅,不知道算不算留下了祸根。
  事情起因是花折,凌安之又是杀伐决断的,翼王是社稷正统,罚不得,可清一下君侧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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